第六十六章第章何为正义（已修改）
随着冰冷的雾气散去，顾听寒终于看清了箱内的场景——那是一名全身赤裸，正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白发少女，她的双手抵于胸前，正安安静静地睡在箱子里，透明的呼吸面罩泛起阵阵白霜，昭示着少女的生机尚未凋零。只是那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眼熟，似乎与失踪的黑冠有着七八分相似。
但顾听寒知道，那不是她……
因为自己的能力特殊，眼中的世界终归与常人不同，他看到少女身上的气息非常杂乱，就像从光域里生生拽出来的魔鬼一样，混沌不堪。
别看她缩成小小一团的样子惹人怜爱，但顾听寒敢用小命保证，她的能力足以媲美毁灭级觉醒者，只要她愿意，她那粉雕玉琢的小拳拳，随时可以送他去见自己的太奶。
该死！上面到底从哪弄来的这种怪物？
顾听寒下意识地滚动了两下喉头，不免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即使这名少女只是安静地睡着，都能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兴许是周围的温度逐渐提高，使得少女那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宛若莺啼的呓语也让顾听寒噤若寒蝉。
趁她还没有完全苏醒，顾听寒赶紧拔出了腰间的配枪，严阵以待。
随着心电监护仪上的示数变得越来越高，终于——箱中的少女缓缓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眸。
“咔嚓！”在女孩睁眼的一瞬间，顾听寒正好将一枚特效压制弹头装进了枪膛。
他举起了手枪，即使被扑面而来的毁灭级气息压制得喘不过气，但他看向少女那浑浊的瞳色，竟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惋惜。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没人能够救她了。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少女身上那毁灭级的气息却突然消失不见。
他一个错愣，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枪，就见少女缓缓从箱子里爬了起来。
“呜……”刚刚醒来的少女显然有些昏沉，她捂了捂脑袋，使得瞳孔中的血色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摘下脸上的呼吸面罩，让一张精妙绝伦的小脸完全暴露在顾听寒的视线当中。
“请……请问……您……您是九虚……第九席大人吗？”她看向一旁的顾听寒，花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听见少女的询问，顾听寒诧异地放下手枪，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明明都被侵蚀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保有自我意识吗？”
“嗯……”
她轻轻点了点头，让白色的发丝悄然滑落，无意间盖住了春色满园。
而血气方刚的顾听寒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别过头去。
“既然还有意识，那就不能多保留一点女孩子的羞耻心吗？”
“……”
少女点了点樱唇，却没有在意，只是将视线落在顾听寒的身上，仿佛要将他洞穿。
“姆？”
相对无言的沉默之后，顾听寒放下了手枪，让少女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将一个奇怪的遥控器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顾听寒虽是一脸警惕，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不……不知道，”少女茫然地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凄美的破碎感，“是首席大人……让我转交给您的。”
“……”
顾听寒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他加入九虚的时间不长，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可疑的装备。
这种既没有字迹也没有符号，单纯得只有一个按钮遥控器，上面未免也太谜语人了。
想到这里，顾听寒干脆扭头问起了少女：
“那首席大人有没有交代过什么？比如这个东西是怎么用的？”
“唔唔唔……”
少女还是摇了摇头，让顾听寒作势捂起了脸。
得！问了也白问，不如实践出真知。
正当他揭开按钮上的保险，打算试验一番时，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他摸出手机一看，是一个从没保存过的号码，但他认得，这是九虚管理局首席的私人账号。
【小九？你那边收到包裹了吧？】
“嗯，已经收到了。”
【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解决你目前所有的问题？满意吧？】
“……”
顾听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跪坐在箱子中间，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皱了皱眉，不知作何感想。
而电话那头听他迟迟没有回应，也只能发出一道淡然的叹息。
【不满意也办法，毕竟只成功了这么一例。】
“所以……这就是您所说的武器吗？”
【是，研究所新开发的战术人形而已，不必抱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顾听寒听罢不禁嗤之以鼻，这种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在他这双眼睛下，这名少女是机械还是生物……他还是分得清的。
“抱歉……我还是没法将她视为武器……至少……现在还不行。”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少女笨手笨脚地从箱子里站了起来。
“等等？你要干什么？”
顾听寒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化，下一秒，她那雪白的娇躯便被一身熟悉的制服给包裹住了。
见到这离奇的一幕，顾听寒不禁有些愣住了。
“肆意改变外形的能力？你是ga——0017！？”
【不不不】，电话里的老者突然笑出了声：【她根本不算什么人类，顶多只是个复制品而已……】
“……”少女歪了歪头，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清，反正她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脸的不明所以：“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听寒疑惑地问道。
【你也知道，目前局里最为紧迫的研究就是ga—0018的血液，还有ga—0017千变万化的能力。然而这两项研究我们都失败了，只能将成功的部分整合在一起，才有了这个副产物。通过ga——0017改变形态的能力，才勉强维持住ga——0018那特殊的血液结构。】
“所以……这和黑冠相似的外貌，是借用了她的基因吗？”
【没错，但是实验失败了，我们只能保证她本身不会失控，但她的血液并不具备抗生变效果。】
“原来如此……”
顾听寒随即看了看她那双浑浊的瞳孔，顿时已经明白了一切。
“所以就不计后果的加大了生变活化剂的用量吗？”
【没错，只有她坚持到了毁灭级，但你也要小心，她只是不会失控，并不代表她足够听话，所以我们做了点保险措施。】
“什么保险措施？”
【那个遥控器你拿到手了吗？】
“嗯，在我手里”，顾听寒说着停止了周而复始的抛投动作，将那枚奇怪的遥控器捏在了手里：“所以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没什么，就是工程部为了以防万一，在她的心脏里埋了一颗微型炸弹，而捏在你手里的，就是她的起爆器。】
“……”顾听寒的动作猛然一颤，突然觉得手里的遥控器是如此的烫手。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发现她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仿佛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意。
“就算我不引爆这枚炸弹，她最多还可以活多久？”
【呵呵，看出来了？】那名老者神秘地一笑，似乎对他的能力表示充分的赞赏。
“废话，她的生变率已经严重失衡，身体也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了，为了对抗光域……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小九，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它们是武器，是量产的可再生资源，归根结底只有九年零四个月的寿命，你何必去在乎它们存在的方式？】
“没关系，我在乎！”顾听寒说着顿了顿，看向旁边全程听着他们对话，却神色麻木的少女，语气变得愈发坚定：“告诉我，她还剩多少时间？”
【大概两千个小时左右。】
“……”
顾听寒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其实得出那个结果并不难，他只是无法接受，亦或是无法掩盖心里的愧疚。
“那她叫什么名字？”他感慨万千，最终问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
【嗯，印象中好像是叫艾……艾菈？还是艾比？那种事情什么都好，你管她叫艾草都行。】
“咯吱~”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机，眼里的沉重丝毫未减，就连语气中都带起了一丝愤怒。
“爷爷，这一点都不好笑。”既然他们选择用这个号码沟通，那他们就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作为官方人员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您到底在追求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电话那头的老者自然听出了他的怒意，但于事无补，因为这番话语在他看来——愚不可及。
【我所追求的，自然是幸福……】
“什么？”顾听寒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明白老者的意思。
【小九，我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在你看来算不得什么正义，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在我十八岁那年，会在毕业典礼上热血沸腾地喊一句“为兔国之崛起而读书”，也会对世界的各种乱象感到愤愤不平。可是现实会告诉我……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正义，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铁律。】
【自古以来所谓的正义，不过是胜利者用来美化自己行为的手段，而失败者……呵~】
老者再次一叹，仿佛将千言万语凝结成一声无力的叹息。
【曾经的我，也会像你一样，为了改变这种不公的现象拼尽全力，可我当上了九虚管理局的首席，试图去改变觉醒者的命运时，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一方面无法阻止觉醒者失控，一方面又需要觉醒者来维护国家的安宁，他们就像一颗颗没有密码的核弹，即能护我国泰民安，亦可落得生灵涂炭。这就是觉醒者的本质，除了让他们相互制约，难道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那您也不能视生命如草芥啊！凭什么他们就该成为工具，然后为了这炒蛋的世界而随意牺牲？”
【唉……】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嘴里却满是恨铁不成钢：【你啊，太善。】
【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自然是以国家为先，以人民为先，我们所追求的是整个国家的幸福。】
【如果换做是你，为了让自己的国家更加安定，让更多的人民得到幸福，就必须伤害少数人的话，你会怎么做？】
“……”
【难道你会说“我会放弃幸福”吗？】
“您这是诡辩！！”顾听寒听罢握紧了手机，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旁边的少女立即缩了缩脖子。
【在我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幼稚，为什么你要打着正义的旗号谴责官方的不公？】
【你无法漠视觉醒者的生命，觉醒者就会漠视人民的生命了吗？这可不是过家家，没人会给你的善良买单，你知不知道，三年前的厄运战役我们死了多少人？】
“……”顾听寒顿时瞪大了双眼，猛然发觉自己的确没有考虑得这么全面。
【是，你可能看不惯我们对觉醒者的做法，但你要知道，我们身居高位，必须要懂得做出取舍。】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魔幻，没有什么天降神迹让光域瞬间消失，也没有系统那样的金手指，“啪”的一下让世界和平，醒醒吧，这就是现实。】
“……”
【我再说一遍！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正义，身在这样的局中，就不可能拥有绝对的公平。】
【当少数人的命运和大多数人的命运被放在天平上的那一刻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顾听寒静静地听着，无论他的内心如何挣扎，都找不到任何一句反驳的话语。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老者沉默了良久，终于是叹出一口气：“或许会有的。”
【但是来不及了，以现在内忧外患的处境，即使安装了足够多的阻拦板，光域还是在以每天两厘米的速度向外扩张，在光域的笼罩下，边境线上每天都会被数不胜数的污垢者冲刷，随着知樱国那边的防线逐渐失守，光域的污染便会蔓延到整个世界，我们已经等不起了。】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光域扩散。】
【目前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是找到ga——0018，她的血液是全世界所有适格者里最稳定的，只有研究透那种怪异的血液结构，世界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必须要牺牲她吗？”顾听寒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向那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月，内心的挣扎经久不衰。
【必须！】
随着老者斩钉截铁地说出结论，让顾听寒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我明白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心乱如麻。
既然如此，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