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红线牵魂,雀铃安魂
“等等!走……走慢些,我还不太适应这身衣裳!”秉修还在托着下巴思考,翡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转过身去,就见几个虚晃的白衣女鬼,走在前面手里提着灯笼,慢慢走着默不作声,而对比起来翡歌则狼狈了许多。
身上穿着的红色嫁衣坠地,阻碍着翡歌的步子,只能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小步小步挪动着,本就精致的面容再略施粉黛,看起来愈加娇媚,头上没有过多繁琐的发饰,就简简单单插了两支雀钗垂铃,再绑上红色的发带。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秉修望着,不自觉就走上前去,几个女鬼微微点头,分开两边后就先一步消失在了水面,翡歌还低头忙着在驯服双脚,突然脚下一歪,整个人就要朝一旁摔去。
秉修及时一把拉住翡歌的手,掌住腰直接转了一圈。
“呵呵~师姐,之前不是还跟我吹嘘说,自己什么都会吗?怎么现在这般笨手笨脚的,还是说……你是故意这样的?”秉修轻笑,望着翡歌的眼中满是柔情,海风拂起发丝,翡歌稳住脚步后这才抬起头来。
第一次,秉修第一次没有在翡歌眼中看到那些杀戮沧沦,而是溢满了如雨后蔷薇般的新生纯净,双颊和鼻尖上,也不知是故意打的胭脂,还是被寒风装点上的醺红,仿佛真的似酒般醉人,平日一直藏在面罩下的双唇,直到现在秉修才有机会好好细赏。
小巧殷红,如瓣花般微张,在不停喘息,望着倒真有让人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我也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没想到竟如此繁琐麻烦,若要逃婚的话,估计刚跑几步就被抓回去了!”翡歌这时才站稳,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着,秉修被师姐这莫名的想法逗笑,抬手又将那雀钗重新正位了一下。
“翡歌姑娘!时间不早了,还是快些吧!”这时,杜子仁的声音又从身后的林中传来,秉修望去,没想到这孙子居然也换上了婚袍,束冠整面,结领蹬靴,虽不想承认,可看起来却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
手里拿着一根红线,走到翡歌身边,这么一看,倒还真有几分那新婚夫妇的样子,可愈这样,秉修的拳头就握得愈紧,不满似的撇了撇头。
“这红线是要拿来做什么的?”翡歌不解询问。
“红线牵魂,雀铃安魂!等翡歌姑娘到了那,取下发钗摇动,夫人的魂魄自会顺着进入翡歌姑娘体内的!”杜子仁说着就抓起翡歌的手,红线朝着指腕缠绕去,二人的穿着本就够暧昧的了,现在这个动作更是引入误会,秉修实在受不了师姐当着自己的面,与别人“共结连理”,上前一把抢过红绳。
杜子仁被挤到旁边,一脸不明所以,看着秉修这样子,翡歌倒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无奈轻笑。
画面一转,秉修牵着翡歌的手,已经站在了一块不算太高的礁石上,杜子仁就站在后面不远处,一脸担忧。
“拜托了翡歌姑娘!”
“放心吧!”翡歌说完迈出的脚还没落地,就被秉修又一把拽了回来,将其紧紧护在怀里,似之前在十三鬼岭坠入妖窟时,秉修也第一时间将翡歌护在了怀里,而自己则转到了下面。
‘扑通!’一声,水压就堵住了耳朵,二人缓缓下沉,待视线完全清晰时,就看到距这不远处的水底,那养魂树上已经挂上了几盏红色方灯,大大的囍字印在上面,几个女鬼守在阿秋身边,这时的阿秋,眉间才终于愁色不再,在看到翡歌的那一刻,眼角不自红楚。
翡歌同阿秋对视那一刻,也默默有些心酸,想这二人千年的别离,其中的思念之苦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醒来后,却得知只能最后相伴一段路途……
“师姐以前……不是不管我身在何处,总会第一时间来寻我的吗?为何这次却迟迟不见身影呢?是又忙着在为他温酒了吗?”秉修的声音突然在翡歌脑中响起,翡歌就知道他表面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却还是会和孩子一般吃醋,看来几年前的那件事,秉修始终还是没释怀。
那时秉修才刚化作人形,就是经常同翡歌一起去捡梅子的那一年,心智未熟可是对一切又都十分好奇,常常会趁着翡歌不注意就独自到处乱跑,被大妖威胁吓唬,被道士打伤收服的事几乎是家常便饭。
不过每一次翡歌都会第一时间就赶到,收拾得那些大妖跪下求饶叫爷爷,大道理讲得那些道士都自行惭愧,所以在那时秉修的心里,翡歌的形象就如神一般高大伟岸。
秉修甚至记得有一次,自己被邪道的弟子围攻抓住,拖回道门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时,翡歌赶来直接一剑劈飞道院大门,杀得那众邪徒抱头乱窜,最后踏着火光血河带着自己回家,那一幕,他永远忘不了。
可就有那么一次,还记得是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山下城中似在庆祝什么,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山中的落雪甚至在火光的映射下,变成了橘黄色的纷点,师姐带着自己上山,从未见过如此光景的秉修兴奋不已。
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师姐后面,兴奋地跑着跳着,突然发现了一株会发出淡淡红光的纤花,直起身子刚要唤师姐时,却已经不见了师姐的身影。
不过毕竟翡歌也算是属于那种职业失踪人员了,当下秉修也没惊慌,手里握着那纤花就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却不想被一具突然蹿出来的老僵尸给拦住去路,老僵尸只一挥掌便将秉修拍的倒飞出去,当场便折断了一只手。
秉修倒在地上,见那老僵尸依旧紧追不舍地朝自己蹦跶来,吓得转身就跑,那时翡歌也是考虑到自己不能在秉修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就出现,于是便在刑判那借来了两株十分罕见的并祝花,如果半夜翻墙连盆端走,最后只是对着刑判的房门鞠了一躬也算是借的话。
这并祝花呈铜红色,根茎坚硬,百年一株双花同根,被翡歌稍稍注以魔气一炼制,便成了两只软镯,秉修带一只,自己佩戴一只。
秉修只要在遇到危险时轻摇手腕,那翡歌便会听到一阵风拂铃叶的声音,这个声音其他人都听不见。
秉修这时边逃边拼了命地使劲摇晃着镯子,可却始终不见师姐的身影,身后的老僵尸此时已经追了上来,朝着自己猛扑过来……
后半夜的雪下得更大了些,府中唯还剩下南宫扶桑的房里还亮着,院中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层,一个蹒跚的身影慢慢推开门进来,手中握着已经断成两半的并祝镯,望着那半掩的窗户,一步一步走去,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
一阵风迎面袭来,刮得秉修脸上的伤口生疼,手握得愈发紧了些,那并祝镯便直接化作碎花,也随着那些脚印一路飘落。
刚走到窗下,就看到那另一个并祝镯被随意丢在了雪中,而屋中,翡歌就坐在南宫扶桑对面,背对着秉修在温酒,南宫扶桑端起酒杯,似是察觉到了秉修的目光注视,轻蔑一笑挥扇砸上了窗子。
那一次,真的是翡歌的失误,之后也跟秉修解了释道了歉,秉修虽表面说着没事,可这种根本就没被放在心上过,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在自以为是的挫败感,又怎会就如此轻易忘记。
……
“你果然还是在怪我!”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秉修!”
“就算我现在心里还在怪你,那又能怎样?这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事罢了!”秉修说着二人也停了下来,又为翡歌将手上缠的红绳弄了一下,轻轻取下头上的发钗递到翡歌手中。
“我真的没事师姐!还是抓紧时间吧!别耽误了吉时!”虽然翡歌此时真的很想将这件事彻底处理清楚,可时间也确实已经不早了,犹豫着还是转身朝着阿秋游去。
于是水下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拖着凤穿牡丹红色长袍的女子,一只手上缠着几缕红线,握着刻雀金铃朝着立在台上的白衣女子而去,那白衣女子立在挂满了囍字大灯的枯树下,也伸出了手。
画面诡秘又凄美,似那常说道的救赎般。
翡歌的手终于紧紧握住阿秋的手,一声“谢谢!”在脑中响起,接着阿秋便随着翡歌飘离台面,一人一鬼面对着面,阿秋凄凉一笑,泪水滑落唇边,翡歌看着心中也莫名悲愫悄生,抬起手刚想为其擦去那滴泪,阿秋却忽然就化作一道淡光,顺着红线钻进了翡歌体内。
翡歌此时心绪有些落空,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形容,就好像要自己亲手将一个无辜之人,送上刑路般,实在不是滋味。
台上那些女鬼见新娘子已经接到了,便取下树上的灯,刚要跟上来引着新娘子回岸时,那台子忽然就剧烈地震动起来,养魂树内传来一声嘶吼,便有两只漆黑的鬼爪自其中探出,抓住一只飘在后面的女鬼就直接撕碎。
此时的翡歌,体内就像住了好几个魂魄般,意识已经有些混乱昏沉起来,再听到这一声鬼啸,感觉自己的魂识就快被震碎了,手脚顿了一下,身形不稳就要向下沉去。
秉修看到连忙过来扶住,这时那只厉鬼已经从树中完全钻了出来,身形高大浑身黑烟阵阵,看到翡歌几人后又吼了一嗓子,一挥手树上那红布条便顿时化作利剑样,似离弦之箭般朝着几人袭来。
秉修虽攻击的手段还行,可在防御这方面却从未深修过,每次出事都是师姐挡在自己面前的,若就算真的遇到特殊情况出现,自己也是硬生生用身体抗下的,这一点,之前在铁亦的幻境中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所以现在秉修几乎又是下意识地就将翡歌死死护在怀中,不顾那些‘利剑’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伤疤,朝着岸边快速游去。
剩下的几只女鬼见势头不对,也连忙撑起手中的灯笼,在秉修身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矩阵,护着二人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