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以灵饲鬼
这样过了几日，偶有一日，外面天空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便布满了滚滚乌云，一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阿秋正帮杜子仁擦洗完身子，端着水推开门就倒去，还没来得及将门关上，却被一只满是泥垢老茧的手给一把拦住，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探进头来，朝着阿秋龇牙一笑，发黄的牙齿散出恶臭。
阿秋微微皱眉，也说不上这到底是什么臭，好像就只是在坟地里闻过，难不成还是尸臭？
不过老乞丐的形象狼狈归狼狈，可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睛却极为神奇，就好像会说话一般，阿秋看着看着不自觉就放下了戒备。
“嘿嘿！丫头，你看这天就快要下雨了，老道我一时又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不如就放我进去躲躲，你放心！我就蹲在院角就行，绝不进屋！”阿秋自然是不会拒绝，打开门就让老乞丐进来了。
倒也没什么过多的嘱咐，老乞丐进来后便自己坐在了柴房前，不时左右望望，阿秋也进了厨房继续熬粥，刚拿了两个野菜团出来，打算给那老乞丐送去时，院中却不见了老乞丐的身影。
屋内传来一声惨叫，阿秋连忙赶去，刚进门就见那老乞丐正拿着自己随行的拐杖，直接抵在了杜子仁心口的位置，鲜血不停涌出，口中还念念有词，随之杜子仁身上黑烟阵阵。
“你在做什么？！快停下啊！！”
“哟~菜团子啊！老道我也好久没尝过了！嘿嘿，没事的丫头，他这就只是遭鬼扑了一下，还有命活的！你且等我一会儿！”听到老乞丐这话，阿秋见杜子仁虽在惨叫，可脸色却真好了许多，于是便站到了一旁望着，也不敢做什么阻拦。
不管是真是假，终归是一次机会。
结果自然是杜子仁全身铭文退散，当即就醒了过来，可老乞丐却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恩公！你怎么了？”杜子仁跳下床试图扶起老乞丐，老乞丐却朝旁边吐了口血，喘着气摇了摇手。
“恩公什么的倒还算不上！我之前造下的杀孽无数，因果缠身无法行于世，只得隐姓埋名抛开一切，走上这赎罪之路！现在遇到你也算是我的机遇了，鬼坟一事我早知晓，那些厉鬼奸诈得很，附人体装活人，可你却莫要被蒙了双眼，也不要受旁人的指责而动摇了心思，被附身的，不管是人是鬼，都是那该死的大凶大恶！你一定不要放过……咳咳！”
“这些算是我毕生的家当了，我现在都给你，你一定要坚守本心！”老乞丐说着递过那浑身漆黑的棍子和背上的布包，杜子仁小心接过，刚碰到棍身的那一刻，刺骨的痛寒袭来，无数鬼啸在脑中震荡，吓得杜子仁立马就松开。
“嘿嘿……那棍名为至阴棍！是集数百人浑身筋脉，混怨搓至而成，拿了对付厉鬼却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你要小心，莫被人惦记上！”老乞丐的双眼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上面雾蒙蒙的一片，这是将死之人才会出现的情况。
“唉~！没想到我一生降妖除魔，却因误杀错一人，还是遭不过世人的唾骂，走上了这赎罪之路，一走便是半生……嘿嘿！罢了罢了，人世一趟我收获也不少，是时候也该走了……丫头，那菜团子是给我的吗？”
“是……是！”不知为何，阿秋看到老乞丐这副样子，眼泪不由自主就往下掉，忙将菜团子递了上去。
“还好！没凉，那我就带着路上吃罢……”老乞丐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头一垂，告别了这乱世。
自那以后，手持至阴棍的杜子仁，修习起道术来更是得心应手，几乎每一次出门都会抓住七八只恶鬼打散，自己的罪孽是在慢慢赎清了，可村民们却只看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不过这对杜子仁倒没什么影响，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有一个人一直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阿秋还一直坐在门口，沐在笼黄的烛光中等着自己回去呢！
不过这好景也不长，一次杜子仁遇上的厉鬼手段着实厉害，盘踞在一方还成了地方势力，自封夷山鬼王，不过杜子仁可不管那么多，抽出至阴棍就打，追得那堂堂夷山鬼王东躲西藏。
最后还是躲进了一座百年老僵的陵墓才躲过一劫，不过那老僵却趁机吞了夷山鬼王的一只胳膊。
夷山鬼王受如此大辱，又怎会就这般轻易平息？召集了附近实力凶悍的一群恶鬼，计划就要联手杀了杜子仁，一绝后患。
那些恶鬼虽不是鬼坟里逃出来的，却也是整日受杜子仁欺压，早已怨气栽天。
恰巧之中还有生前是邪修的道士，不知从哪搞来了杜子仁的生辰八字，准备要在动手之前，先来致命一击。
当夜，杜子仁出发前一如既往抱了抱阿秋，正准备轻轻吻下额头时，阿秋却娇笑着躲了过去，杜子仁愣了愣，阿秋又主动踮起脚贴上了杜子仁的双唇。
“路上要多小心些！我就在这里等夫君回来！”原来就在方才，杜子仁映着烛光，已为阿秋落下了那一纸婚书，虽已入夜，却还是有两只鸟雀轻落窗台，啾啾鸣叫着似在道贺。
“待我踏着霞晓归来，手里一定拿着夫人的嫁衣，我要名正言顺地娶你，哪怕来喝喜酒的都是鬼怪也罢！只要有你，我便再无所求！”
此时的二人对望，无疑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一对，彼此眼中闪动着期许，默默许定了一生。
却不知也在这时，四周早有无数的恶鬼藏在黑暗中，阵阵鬼气逐渐蔓延过来。
望着还在门口缠绵的那对人儿，就有厉鬼按耐不住要扑上去，却被夷山鬼王及时拦住，手一挥，一身材矮小穿着破旧道袍的老头，就从厉鬼群中走了出来。
手里还握着写有杜子仁八字的阴符，起势一指，便有无数红线凭空出现，瞬间围住了杜子仁和阿秋，甚至都没给任何喘息的机会，还在不停往下滴血的红线瞬间就袭了过去。
杜子仁及时推开阿秋，可自己却不慎中招，那红绳表面虽轻附在皮肉上，甚至连痕迹都没勒出，暗中却已经死死绑住了杜子仁的魂魄，似火灼般的痛感立马传遍全身。
阿秋刚要上前，却被侧面袭来的一阵阴风刮倒，鬼啸连天，四周雾气顿起，雾气中慢慢奔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身影来。
阿秋见势不妙，忙拉着已经昏过去的杜子仁退后，一把拔下杜子仁固定在门梁上的雷击木，这也是为什么一般阴魂，不敢趁着杜子仁不在，来强绑阿秋以要挟其的原因。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最好不要再朝前半步，否则我一定会打得你们魂飞魄散的！”尽管自己也已经害怕到了极点，阿秋依旧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雷击木。
“废话！我们来这儿，当然是要他命的！他杀了我无数的鬼子鬼民，我今天就要他一并还回来！”夷山鬼王一声长啸，一只厉鬼舞者鬼爪冲出，直朝杜子仁就去……
而后面的过程也不必细说，阿秋虽手持雷击木，可她毕竟也只是个毫无灵力的普通女子，又怎能抵挡得住这群恶鬼？反抗过程中流血是避免不了的，可就在血色飘散到厉鬼们的鼻中后，那些厉鬼却停下了动作。
夷山鬼王身后的老头疑惑着靠近几步，又细嗅了嗅，随之满脸震惊。
“天阴女！你居然就是天阴女？！没想到我生前没气运，捉鬼一辈子最后却落个曝尸荒野的结局！却在死后迎来了那么大的机遇，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头语气激动，可身后的夷山鬼王和一众厉鬼却不明所以。
阿秋试着慢慢往后退去，却又被两只血肉模糊的厉鬼给拦住。
“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是天阴女？”老头平复了下情绪，套上人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雷击木又丢远了些，蹲到阿秋面前四目相对才缓缓道来。
“所谓天阴女，便是那些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在阴地出生的女子，她们天生阴命，其魂魄也是至阴至煞十分纯透，对于我们这些厉鬼来说，倒是个补升修为的好东西啊！若熟练掌握，还可能重塑肉身，再为阴尸呢！！”重塑肉身对于这群无主孤魂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它们飘荡在人世，不停躲避着鬼差的抓捕，是怕被带下去后被镇于黄泉底，遭那终日烈火焚骨之痛，可对于转世却依旧是有执念的。
之前随便想想也罢，可现在就有那么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说不心动是假的，厉鬼群立马躁动了起来。
“重塑肉身？此话属实？”夷山鬼王一脸殷切。
“小的自是不敢欺瞒鬼王大入，可这也有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
“天阴女之前倒也出现过几个，以灵饲鬼这种事不是没出现过，只不过前提是……还得天阴女自己自愿放弃魂魄，以献祭的方式来才有可能成功！”
“献祭？”夷山鬼王自己在那琢磨了起来。
“丫头！你也是个聪明人，现在你也应该看清自己的处境了，只要我稍稍动一下指头，你的夫君便可能直接魂飞魄散，要不要考虑做个交易？”
阿秋不傻，方才老头的一番话她便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过现在也真的是已经到了绝地，不容许她再做任何选择，一行清泪缓缓滑落，最后不舍地望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杜子仁……
黑夜中，那阵鬼雾围着，迟迟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