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躁乱
翡歌将秉修送回到房内，给其伤口上了药，换了干净的衣服，等秉修睡去后便离开，忙往谷中奔去。
师叔说那邪舍利是直接替换宿主心脏才能助其成魔的，翡歌怕劝知尸体被门中运回途中发生异变，到时候再被那些所谓的苍生正道，借着除魔的由头给斩了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翡歌加快了步伐。
躲在树后远远的望着，却发现此时那营中静得出奇，所有人都跪在那，任由雨水洗刷着自己的身体，双手捧着剑高高举起，画面就好像是在祭祀一般。
翡歌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劝知的尸体，不禁疑惑起来。
看来她是完全没了之前自己斩杀棂娘，受魔族众徒恭迎跪拜的记忆了。
“奇怪！莫不是已经化魔躲了起来？”翡歌自语着悄悄退去，突然就撞到了一个人怀中，警惕回身一看，这不是经羽还能是谁。
“你在干嘛呀？”经羽见翡歌鬼鬼祟祟的样子，猜想她可能不是太想被人发现，于是只做出口势，笑眼盈盈的样子似乎很开心。
翡歌没回答，只拱了拱手以示问候便打算离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经羽拽住了衣角，翡歌回头眼神疑惑地看着经羽。
“姐姐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啊！要不要同经羽一起去散散心啊？”经羽凑到翡歌耳边低语着，喘息挠的翡歌颈窝痒痒的，顺势靠到了翡歌肩膀上，两眼放光地盯着翡歌的侧颜。
这经羽果真还只是个心智未熟的少年郎，翡歌此时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我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了！”翡歌语气淡然，话落就要抬脚离去，却又被经羽紧紧搂入怀中，手掌微微发热，似在探查这翡歌的身体。
“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腹上的伤已经痊愈了！看来经羽的花是起作用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翡歌推开经羽，面对面地看着他，眼神似在审问。
“姐姐之前受了重伤，日日浸在那无用的药浴中丝毫不见好转，经羽看着心疼，便将自己的物生花赠予了姐姐，看姐姐现在似已无碍了，那经羽就放心了！”其他的那些废话翡歌没听进去，注意力全在经羽将自己的物生花赠给了自己这个重点上。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干？！就算我真的魂飞魄散了我也只是个魔啊！还轮不到你这个神来救！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们永远只能是站在对立面的这个事实啊？！”翡歌着急了，因为她知道物生花对元物门中人是意味着什么。
“经羽清楚……可经羽就是不想去明白，姐姐是经羽这辈子唯一重要的人，经羽只知道经羽喜欢姐姐，经羽想在最后的几日就陪在姐姐身边，哪也不去！！”经羽说着又一把抱住了翡歌。
“什么最后几日？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翡歌听出了话中的重点，可等了一会儿都没得到经羽的回答，只能听见微小的抽泣声。
“经羽？”翡歌小心唤着。
“无事~那边有个很漂亮的瀑布！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这是经羽第一次对翡歌说的话，这次翡歌没有拒绝，跟着经羽慢步走在谷中，墨色的远山朦胧的雨幕，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
听到流水的哗哗声，四周也起了水雾，阳光独赐了这壮观的瀑布一抹金色，空气中彩光飘渺着，经羽张开双臂仰头感受着这一切。
“我问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翡歌直望着经羽的背影，经羽转过身来，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我并没有对姐姐隐瞒什么，只是姐姐似乎永远都在躲避，从未停留下来看看经羽罢了！”
“抱歉~”翡歌不知为何自己要道歉，经羽听后也只是淡然一笑。
“两日后我便要死了，这是阿娘为我定下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吧！毕竟我的死可以换来苍生的周全啊！所以我想应该是值得的吧！”
“……”翡歌就那么望着经羽，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我也会怕啊！为什么会是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啊！我不知道，也不想再去知道，就似傀儡一般由着他们摆布好了！”
“姐姐问我对你隐瞒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世间最后的日子来到了一个对的地方，遇见了一个自己爱的人，我觉得此刻我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仅此而已！”经羽说着坐到湖边，将双腿探入冰冷的水中，泛起的涟漪引来了对岸的三两只鬼鹤抬头。
翡歌看着经羽单薄的背影，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其身边，任经羽靠着肩头，相伴望着眼前片刻的美好……
“呵呵~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还真将它引了出来啊！”屋内几人围坐桌旁，刑判从窗沿探出身，抬手接住檐上的雨水。
“既已确定就在她体内，何不现在就动手，趁着冥界那边还不敢妄动，一走了之！”尸魔道完，南宫扶桑依旧一脸轻浮地抚着扇骨，不作应答。
“哼~毛头小子急躁些甚！现在那力量已经算是囊中之物，我们说不分，那些老骨头还能攻来怎得？就不怕我们拆了整个阴司？！”莽爷还在那猛吸着毒烟。
“这次虽说主要是为那力量而来，但穷奇也几乎是和它同一时期出现的，能撼动八方神魔妖鬼为其拼命，这诱惑也不小啊！我猜南宫兄是想将二者都收入囊中吧！”血魔倚着尸魔，手里把玩着尸魔衣服上的墨珠。
“我只是想……在所有人面前了结了她，让那些所谓正道亲眼看着我成为第二个魔神，而无计可施罢了！”南宫扶桑语气虽淡，但猛抬起头来笑容狰狞，眼神中无半分不舍尽是欲望。
几人没再接话。
瀑布旁，二人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变，此刻天色已晚，经羽索性已经靠着翡歌睡着了，鼻尖红红的，眼角还有尚未完全干涸的泪痕，双手紧紧拽着翡歌的衣角。
看着肩上的经羽心中五味杂陈，翡歌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伸出手为其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发丝。
“你并没做错什么，你也不应该遇见我！苍生不是一定要你来守护……我会护你无碍的！”翡歌正低语着，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声鬼啸，身后滚滚魔气侵袭而来，飘荡在湖面上。
翡歌警惕，刚要推开经羽起身拔剑时，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瀑布后慢慢走出，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安心，翡歌停下动作朝那身影张望着。
周围昏暗的光线下，随着那人缓缓靠近，翡歌心跳不由得地加速，眼眶第一次泛红，前方拂来一阵微风，一块沾血的方帕落入翡歌手中。
“对不起！！”翡歌紧紧握住帕子，语气颤抖着起身。
“说了无碍的！”劝知熟悉的声音传来，抬手为翡歌拭去泪水，翡歌抬起头望着面前已然成魔的劝知，心中愧疚愈发，抬手轻轻抚着劝知鼻骨上的魔纹。
“你恨我吗？”
“呵~说实话一开始是挺难接受的，但谁叫我欠你一命呢！也认了！现在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之前的所有就都两清了！”
“你的胸口……为何是空的？！”翡歌这时才发现，试用力几乎整个手掌都能按进去，劝知抓住翡歌的手腕，弯下腰来看着翡歌。
“应该是不小心落在你那了吧！没事，就赠予你吧！”劝知笑着，在翡歌额头落下浅浅一吻，眼角终究还是滑过一行清泪。
‘若非得这样才能留在你身边，那也挺好的’劝知如此想着，又紧了紧抱住翡歌的双臂，几只鬼鹤啼鸣振翅，掠过上空……
第二日翡歌是在一阵躁乱中醒来的，外面血色的光芒也映红了整个房间，耳边充斥着兽鸣嘶吼，翡歌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跳下床推开房门就朝外走去，却与刚好要进门的秉修撞了个满怀。
秉修向后倒去眼见要摔下楼，翡歌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
“师…师姐!!”
“发生了什么？为何下面这般动乱！”
“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好难受啊师姐！”秉修语气急促，目光泛红地死盯着翡歌的脖颈，猛地就要张口咬过去。
翡歌皱眉侧身躲开，又反手将秉修制住，一只手轻轻捂上秉修的左耳，黑烟顺着钻入秉修脑内，秉修立马就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嘶~我头怎么那么疼啊？”无视秉修的自言自语，翡歌往下望去，只见会场里此时已是血流成河，挂满了残肢断臂，几乎所有的妖物都眼泛红光，追杀着那些修为不高的普通邪士，在死城中到处乱窜着。
空中的云层呈漩涡状，血光就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眼见又要有一位年轻毒师即将死于妖口之下，翡歌拔剑就准备出手，却又见那妖身后忽然闪过一道莹蓝刀光，直接被斩做了两半。
来者是元物门的三位长老，经羽被几人护在中间移步到会场中，立在那一动不动。
突然，那老者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台子中心，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杵着骨杖一个趔趄，跪倒在那大口喘着气。
又稳了稳身形慢慢站起来，猛挥手中的骨杖直插入台子中心，那骨杖就似一把钥匙般，随着一转动地面上就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红色矩阵，同时也形成了一个光罩护住了会场。
那些被追赶的邪士纷纷躲了进来，留下妖族在外面发了疯似的不断敲打着光屏。
“我宣布……第三轮赛事，现在开始！”老者说完捂着胸口走下台去，翡歌慌张抬头，就见师傅此时早已坐在了高席上，依旧是笑意不藏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书郎和逐殷二位师叔，被其他几位五花大绑地按倒在那。
“师姐……”秉修见识过经羽的手段，此刻多多少少都有些为翡歌担心，紧紧抓住翡歌的手。
“若我死了，你一定不要怪罪任何人，躲起来，直到一切结束好吗？”此刻的翡歌对秉修难得温柔耐心，微风略起耳边的发丝模糊了视线。
翡歌知道自己若是丧命于此，师傅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秉修夺回淬灵，所以此刻才这般交代道。
“师姐~”
“答应我！！”秉修闭上嘴不肯回话，看着耍孩子脾气的秉修翡歌笑了，摸了摸秉修的头叹了口气，随后便松开手转身离开。
经羽此时已经站到了台子上，盯着脚尖面无表情，翡歌翻身上台，二人对视，经羽似是也看出了翡歌眼中的怜悯，自嘲似的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