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靖武帝陵
靖州历史研究中心位于市中心，靖文帝陵基地则离市中心稍远，在山脚下，挨着一段破旧的古城墙。
赵锦书今日穿了个白色衬衫，外面西装外套的袖子卷了一折，披肩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
车子停在靖文帝陵时也才凌晨六点，雾气依旧笼罩。赵锦书才发出消息，不一会就有一个戴金边眼镜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他打了个招呼道：“锦书。”
“师兄，我爸已经在忙了吗？”
“老师在检查设备，探测出来的靖文帝陵规模庞大，要更加小心。”萧锦明拿了腋下夹着的小垫板，翻了几页，“这些是大致资料，你那份我已经打印好放你桌上了，你等会稍微看看。”
赵锦书简单翻了几页，看了个大概，“好，谢师兄。”
墓葬区域已经搭起了铁棚，外周也搭建了临时办公区域，全是平房，可以抵御普通气象灾害。办公区都在一处，除了负责人外都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办公室隔壁就是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的多媒体大厅。
赵锦书打开电脑放出了检测出来的地宫简图，地宫结构呈棋盘状，墓道对称分布，最大的宫殿却不在正中，而是位于东北角。
这个结构跟靖朝其他墓比起来实在奇怪，甚至连风水师也说不出这有何寓意。
“不求对称，不求风水，位于边角很容易被盗，你求什么呢？”赵锦书托着腮，一直看着电脑，自言自语道。
正当赵锦书认真研究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香味，一个剥好的肉粽被送到了她面前。
来者是一个身着干部服的男人，有一张典型的国字脸，属于传统价值观念里的校草级人物，虽是领导，他的发量还很丰富，些许白发参掺杂在里面，寸头显得人很精神，这便是赵锦书的父亲了，“饿了吧。”
看到皮都剥好了，不用再脏手，赵锦书就笑道：“谢谢爸。”
赵锦书喝了口水，打开塑料袋吃了起来，“爸，这个结构你有想通吗？”
“不用想了，等会清理出来就知道了。”
“嗯？直接就打开最高级的吗？一般重头戏不该是放最后吗？”
赵正华指了下屏幕，“盗洞就在这个宫殿正上方，躺了好几具尸体，墓顶现在塌陷，早日清理更好。”
八点正式开工，工队准备就绪，赵正华别了个对讲机指挥着。
“一号机先行，下铲深度不要超过铲子一半。”
“墓门注意加固。”
所有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这是靖州这些年来最大的考古活动，对补充修正靖朝历史有重要帮助，这也是赵锦书第一次站在挖掘现场。
支撑墓顶的石条微微露出，赵正华叫停了机器，“技术组一队开工。”
虽然头上有大功率空调扇，赵锦书还是出了汗，扫开这层薄薄的土，再搬开石条，下面就是靖文帝陵的地宫。
网络电视正实时直播，宋祁难得停下她的毛笔，就直直站在电视前看着，苏靖寒坐诊之余会瞧一下她这边的情况。
远在南疆的连成钰也看到了这个直播，“靖文帝，先祖，该去靖州看看了。”
画面放大定格在石条附近，起重机已经连接上一块石条了，工作人员操作更为小心，尽量减少周边地面的振动。
赵锦书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石条慢慢被吊起，露出黑洞洞的空间，第一根石条被平稳地放在地上，剩下的大家也不敢马虎，笨重的起重机在这里做着精细的活。
最后一根是主要承重柱，它一落地，顿时扬起一阵灰尘，整个画面都变得模糊。
烟尘散去，一个数百平米的方形坑出现在眼前，赵锦书站在边上都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内部布局一览无余，层层阶梯堆起了一个高台，一个大型棺椁就摆在中央，摄像机绕着棺椁飞了一圈，实时传输图像，所幸并未发现表面有什么缺损，棺盖和棺体之间缝隙也仍旧用蜡封着，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泥土。
“小机器人下去探查，其他人远离棺椁附近。”
机器人是仿造孩童设计的，具备基本活动能力，有人在上面操作着它们行动。
阶梯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四个机器人绕着同一个阶梯踩了一遍，还按了各处凸起的花纹，墓室各处都没有反应，一层层慢慢探索，甚至到了高台也还没有反应。
宋祁回头看了一下关闭的医馆门，招呼苏靖寒道：“你猜机关都放在哪里？”
苏靖寒走近了电视机，好看清楚更多细节，“棺椁下有个重力机关。”
“还有呢？”
苏靖寒指了下画面，想起了她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墙壁。可能有个把人压成肉饼的那个活动墙，又或者墙内部是空心的，放了暗器。”
她们说话间，机器人已经尝试着在棺椁底下打通两个小隧道，然后将铁链穿了过去，横三竖二，绑了个稳稳当当。
操作人员额上汗流不止，两台机器合作，生怕棺椁晃动倾斜。
棺椁抬离地面，工作人员观察了四周，没有发现异常。
“诶，居然不在底下？”
“你得站在盗墓贼角度去想，盗墓贼怎么可能搞一个机器来垂直方向移动棺椁，只能是左右，所以机关也是针对他们。”
“所以对于考古队来说，这个机关就作废了？”
宋祁观察着棺椁底下，“不一定，如果是我，保险起见，垂直方向会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比如——”
苏靖寒朝宋祁指的方向看过去，墓室出现了剧烈抖动，中央高台下陷倾斜，高台和周边平台之间出现一个裂隙，来不及保持平衡的机器人全数滑进了缝隙里，松散的泥土跟着滑落，露出地砖原貌。
“啊这……你说这叫小小的机关？”
周边的墙壁内传出了铁链运转的声音，从四周密密麻麻射出了暗箭，它们的射击范围交叉起来覆盖了整个墓室，缓缓升起的棺椁也被箭射中，不知道触发了哪里，从棺椁壁上也翻出了一个个圆孔，射出的都是粗针。
“毒针加铁锈，毒上加毒啊，这要是扎到，非得急救不可。”
宋祁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好的机关，可惜了。”
这是赵锦书头一回碰到古代机关，不由得大为震撼，好在周边建起了低矮的防护墙，加上墓室原有的高度，机关箭也不至于伤到人。
棺椁一被抬起就被装进了密封箱子里，直接运往基地准备进行通体扫描。
最主要的物体被运走，机关慢慢停了下来，换成小型飞行器去试探。
……
连成钰将电视关了，即刻订了张机票，她的衣服并不多，收拾起来很快。
败落的家族也还是拥有一大片老屋子，连成钰腰间挂了一串钥匙一间间去上锁。院子纵横排列有致，呈向心状，中央就是宗祠，一棵巨大的榕树屹立在宗祠旁，树下摆着一张摇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着，脚边趴着一只慵懒的黄猫。
老人瞧见了连成钰，唤道：“小钰，拿着钥匙做什么？”
“表叔公，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宗祠就麻烦您多加照看。”
连成山身体向前倾，耳朵侧向连成钰，“去哪里？”
连成钰走近了在他耳旁大声道：“靖州。”
“哦，靖州啊，小心点。”
“好。”连成钰摸了一下小黄猫的身子，“拜拜喽，小笼包。”
……
就一个主墓室，直到黄昏时分才开始有人下到墓室，一片狼藉，赵锦书也下去打扫了残局，把碍事的东西全部清除，这才近距离看到墙体。
棺椁位于中央部位，其北面放置了一张石床，前面已经有机器试探过了，赵锦书也就跪坐上去，拿着小刷子清理。
忽然间感受到了摇晃，赵锦书不敢乱动，镇静下来分辨声音的来源。
不是石床下面，那是——
赵锦书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石墙在往后退，退出一段距离后，石墙从中间打开，出现了背后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凸起的两条龙，分外精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赵锦书这里，按照电子探测仪探测，这里已经没有墓室了，怎么会凭空出现一扇墓门？
“多出来的墓室？难道是靖文帝皇后的陪葬墓？”
赵正华快步走向赵锦书那里，“锦书，你先别动，不要慌，爸在这里，你把体重告诉我，我去找个替代品。”
“好。”
“这也是机关吗？”苏靖寒指着电视问道。
宋祁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小侄女的动作再标准一点，像什么？”
“挺直腰板，那不就是跪。”
“比一国之君还要尊贵的人，在石门后。”
苏靖寒内心一股道不明的感觉，这算是挖坟挖到自己家？
她愣愣开口，“太上皇，靖朝开国之君——靖武帝。”
宋祁指着自己，弯了弯眉眼，“我的墓。”
宋祁这有些骄傲的表情，苏靖寒竟觉得有些萌，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
“不懂得怜香惜玉。”
苏靖寒没有放开手指，而是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那傅轻离会不会怜香惜玉？”
“以阿离的敬畏之心，他不可能在通向我的道路上设机关，所以小侄女没有任何危险。”
墓室里的人都退开了，赵正华找了个重量相同的事物压在石床上，赵锦书缓慢移动，总算是有惊无险，到了上面后隔着一段距离把重物移开，也没有见到任何变化。
主要问题解决，剩下的墓道由萧锦明负责监督打通，新发现的石门则暂时被封锁了，额外划出了一片区域。
赵锦书和她父亲一起坐上了一辆小车，跟在运输棺椁的车子后面一路回了基地。
道路上有很多碎石，车子有些摇晃，司机谨慎控制着车子行进，将晃动幅度压到最低。
“爸，那个新的区域从前真的一点都探测不到吗？”
“你先别管那个，问题要一个个解决，新的区域我之后再去调更高端的设备过来。”
基地有一个专门的真空区域，人员隔着玻璃墙通过控制机械臂来进行操作。落满尘土的棺椁一放下，原本亮洁如镜的地板也脏了。
计算机导出了它的立体图像，棺椁有三层隔层，机关所在的位置清楚可见，已经有人开始琢磨破解机关了。
“合葬棺？”
机关拆除后，封棺的蜡也被薄薄的刀刃割开，厚重的棺盖引起巨大的声响，中央的摄像头拉近，赵锦书清楚地看到两具干瘪的尸体，衣服的颜色不再鲜明，但通过衣饰还是能判定出两个人的身份。
赵正华推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镜，“这是帝后合葬墓啊。”
“叶颂，靖文帝的发妻。可是史书上记载，靖文帝晚年下诏，大张旗鼓地在自己陵墓旁边为发妻建陵，她的遗体怎么会出现在这？”
赵正华眼睛忽然睁大，“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靖文帝借助修建皇后墓的名头为另一个人修建了陵墓，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靖朝历史上唯一缺失晚年踪迹的靖武帝！”
“爸，你不也沉不住气，万一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墓室呢，结果还没出来，您别急。”
“不不不，靖文帝表面功夫可做足了，另外一个大型墓葬真实存在，不仅仅是一个小墓室，我以三十年的经验跟你保证，石门背后，有宝藏。”
“那我以我二十七年的人生经历向您提个建议，千万做好失望的准备。”
赵正华摆摆手，脸上笑意不断，“我不失望，不失望，这个遗体直接可以做容貌复原，靖文帝陵已经够我们研究了。”
父女俩和另一个助手穿上特制的衣服，连接上氧气管进入了真空舱，小推车上铺上了干净的白布，随葬的饰品被小心地清理出来摆放好，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被一层层分离出来。
机器采集了两个人的人脸信息，保存了基础资料，确认棺内除了遗体再无他物，三个人合力将棺椁重新盖上了，封棺的蜡也被采集回去做检测，以便日后将棺椁恢复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