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工作了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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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思月骑着那辆陪了她三年高中的自行车，一个人走了一趟歇马岭。车篮子里装着十斤米，后车座上绑着被子卷。刚刚九月，天气依然炎热。歇马岭海拔600米，一路走来，黄烟漫天飞舞。丘陵上的庄稼次第放倒，地里荒无一人。岭那边有几个小小的金矿，远远望去，山已被挖去大半个，偶尔有车辆滚着灰尘进出，意味着山里还有些生机。偶尔出现白墙灰瓦的农户依山而建，掩映在浓密的树林中；有的沿河而建，门前是一群群老鸭。有的村庄只有两三户人家，有的村庄只有一户人家，村庄零散，公鸡间歇的打鸣声更显得山村寂寥而凄凉。
极目远眺，在那山顶处，有一幢三层楼房，楼房前是迎风飘扬的红旗，楼房后是一溜低矮的瓦房，土墙黑瓦木窗，冬冷夏闷。这里的老师多是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这里的，家属多是周边的农村妇女，俗称一头沉。
即便是这样低矮的瓦房，新来的老师居然没有资格独享这样的住处，只有成了家的老师才可以分到一间房屋，未成家的老师，三人一间，或者四人一间，谈不上隐私，在一起聊天倒是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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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中学。外景
清脆的铃声从绿色掩映的火柴盒般的楼房里传出。身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中学生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像一条条小金鱼游向池塘。学生们一起涌向厕所，厕所里蛆虫乱爬，孩子们尖叫着生怕踩死生灵。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肩膀上扛着一袋大米。他透过窗子大声叫道：小狗子！小狗子！把米送到后勤去，看着师傅称，别折了斤两。一共50斤，赶紧换了粮票，小心丢喽！
那小名叫小狗子的男孩精瘦精瘦的，红了脸，从讲台上走出去，悄悄拉拉父亲的衣袖，示意他以后莫喊小名了，他都不好意思了。
紧接着，这个男人来到校长办公室，据说，他上过中学，以前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中年男家长：校长同志，我说现在的老师真会糊弄，上课不好好上，拿个录音机放磁带听，哗啦45分钟过去了，乖乖，这课上的，骗大老粗呢。
校长呵呵一笑：你是张大强的父亲吧，你落伍了，现在的英语课，要放听力，不然，孩子们怎么学习一口流利的英语呢？
中年男：这样啊！我们以前不学英语abc，不照样当中国人？这世道，我是看不懂喽。
说完，招呼不打一下，径直走了。
四十多岁的校长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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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内景
庄思月站在讲台上给同学们讲语法。同学们认真看着庄思月，不时在本子上记着笔记。
一名女教师突然出现在门口：庄老师，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接听电话。你同学打来的。
整个学校只有校长办公室有一部座机，没有急事，谁都不用电话。来电话不亚于来电报。
庄思月追出教室：哪个同学？有名字吗？
同事：说叫黄什么强的。
庄思月止住了步伐。
庄思月大声：哎，亲爱的李老师，麻烦您转告黄坚强同学，就说我今天不在。
同学们哄堂大笑，一个小调皮模仿道：哎，就说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咦咦咦咦……
庄思月假装恼怒地制止了他，大家又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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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集体宿舍内景
两张12米的木床并排而立，脚边各放一张破旧的书桌。桌面凸凹不平，用一块透明玻璃压上去，玻璃下面压着几张照片。桌子上边摆满了学生的作业和教案教参还有粉笔。同为英语老师，每个人发了一个录音机。庄思月和丁丽丽是今年新分配来的英语教师，听口音，她是外县人，为什么会分配到这里教书呢？
庄思月和丁丽丽刚把屋子收拾好，一群中年女老师说笑着走了进来。
顶着鸡窝头的包打听走在最前面：我说哈，我们学校几年没有分来大学生了，你们给这个学校带来了新鲜活力，以后可以多向你们年轻人学习新鲜事物了。
身着大红棉袄的小跟班甲：是啊，今年真是看不懂啊，一下子分来两个货真价实的英语系毕业生，这在往年是不可能的。
窈窕的小跟班乙：要我说，肯定是这两位姑娘没有托关系，不然怎么会分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包打听：听我表哥说，今年毕业的大学生特别多，因为三年前高校不是扩招了嘛。师范生还包分配，其他专业的，找工作都很难呢。
顺风耳：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年轻人，咱们学校就有朝气了，这次不是一共来了七八名年轻教师吗各个学科都后继有人了，尤其是英语专业的，可是奇缺啊。要不然，校长也不会专门给你们两个分一个大房间，这种房子，只有新婚的同志才有呢。
庄思月和丁丽丽相视一笑，心里百味杂陈。
庄思月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关系，丁丽丽是外县来的同志，身材娇俏，容貌清丽，穿衣洋气，她像一朵百合花，闪耀在这满山遍野的野菊花中。她肯定不是久留之人，只是临时过度一下而已，前途不可估量。
丁丽丽：姐姐们好，我们新来乍到，以后还要多包涵啊！来来来快坐我的床上，这是我从县城带来的水果，大家随便吃，别客气啊。
说着，她抓起一把荔枝送到每个人手里几个，大家含笑接过来，几个中年女教师笑着吃着，宿舍里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庄思月手里也捧着几个鲜红欲滴的荔枝，她从来没有吃过荔枝，在水果店也很少见到，她吃得最多的是自己家树上结的苹果、梨子、桃子、栗子、石榴这些北方常见水果，什么荔枝龙眼芒果见也没有见过，更不知道怎么下嘴了。
她看着丁丽丽忙着为大家切火龙果，一边自如的说笑，庄思月羡慕她出生条件好，家教好，处事温文尔雅。庄思月站在角落里插不上嘴，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和丁丽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