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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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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偏远的燕地,此时已经入秋,虽然天上挂着太阳,但是隐隐的凉意已经袭上身来,让人觉得阳光虽然看着温暖,却很是遥远。这个村落,因为地理位置,缺水,少耕地,以至于人丁凋敝,穷困不堪。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沙石泥草盖起来的,风吹起来,漫天黄沙,风沙四起,小石子乱飞,打到人脸上,生疼。

    村口的破墙底下,一个乞丐在蜷缩着。那人看不出来样貌,年纪,浑身的衣服,破烂成丝,一坨一坨的,身材看着很是瘦弱。他蜷在墙根,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偶尔抖动一下,赶赶落在脸上的飞虫苍蝇之类,你以为那一堆,只是个破布堆儿。村里的人从此经过,都已经习惯于他的存在。这个人立春以后,来到这个村子。他从来到,就在此处蜷缩,没有再往里走过。村子里好心的人们,日里也会扔给他一些青菜,干粮,土豆之类,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蜷缩在那里,或者坐起靠在墙上,闭着眼。有调皮的孩子,凑过去看看他的鼻息,还未近身,他猛地睁开眼睛,吓得孩子们哇哇大叫,跑了,以后也再没孩子们敢靠近他。村里人都在讨论这个怪人不知道来自何处,为何会过成这般模样。只是,每个人的经历和承受,岂是靠别人谈论就能说明白,走顺了的呢?

    这人,白日里,都在此蜷缩着。夜里,他会在村子外边走动,河边喝喝水,在河边再坐一阵。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只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以至于走到今日的地步,所以,当下之际,他只需要练功。

    你若觉得他每日里都是在发呆度日,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日日都在打坐参禅,修习念处,还有他自己的本门心法。外人看起来的如如不动,实际上,他自己正在把自己跟过往剥离,逐渐脱胎换骨。

    又三月余已过。转眼寒冬已至。塞外大雪纷飞。在外面走动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思忖着这个村口的怪人,待到大雪纷飞的日子,还能扛得住几时?虽然觉得素不相识,生死跟自己无关,但是,人,绝大多数在不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还都是内心善良的。大家都各自给他周围围了些干草,虽然用处不大,但是也多少能让大家觉得自己并不是见死不救。

    那人一动不动。整个冬季,没谁来打扰他,毕竟天寒地冻,自己家也不是朱门酒肉臭那种,没冻死就已经万幸了。曾经那些善意,也就是仅仅意思而已。大家私下里也等着来年开春,土解冻了,大家能找个还可以的地方,把那人一埋就算最后送了他一程,相对于村里人来说,这已经就是他们最大限度的积德行善了。整个冬天,大家觉得那人的姿势就没有变化。肯定是活不成了。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大地披绿,逐渐恢复生机勃勃。人们也都陆续开始忙碌起来,祈求今年有个好的收成。那人依旧靠着土墙,低着头坐在那里。跟年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眼见着梅雨季节快过完了,要立夏了。那日,村里的老人说:“村口的那个人,肯定早已死去多时了,眼见着酷暑降至,咱们手头也好不容易有些时间,一具尸体老是堵在村口土墙之下,也着实不吉利,大家这几日就挑个时辰,给他运出去,埋了吧。”大家也觉得是。况且,大家很久都没有给他吃食了。这冰天雪地,没吃没喝,还没得穿,曝露在露天之下,严冬里,必死无疑。如今天气越发热了,他在那放久了,还不臭了?

    当晚,就来了几个年轻人,把土墙下那位,抬到门板上,直接抬到荒郊野外,就在河滩不远处的林子边上,挖了个坑,放在薄皮棺材里,埋了。因为不知道名姓,也从未听到他说过任何话,也就没有立碑,只是一座孤坟。

    又过了半月,哩哩啦啦,最近一直在下着雨。这日傍晚,豆大的雨点又滴落下来。几个在林子里挖野菜,采摘蘑菇的村民,都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家。离着那座孤坟不远,一个村民见到孤坟新土松动,他大惊。赶紧叫住其他人,跟大家说他看到的。大家都不信,笑他眼花。但是,大家也就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几双眼一动不动,就眼见着,那座孤坟,新土抖动,里面有东西在努力抖掉盖在上面的土。大家大骇,众人尖叫起来,突然一只手从坟里伸出来。这些村民,尖叫着,有的吓得扔掉了胳膊上挎着的竹篮子,大家磕磕绊绊地就赶紧跑掉了。

    瓢泼大雨下来了,冲刷着泥土,林木,大地,变相帮助了坟里的人尽快出来。那人逐渐爬出棺材,爬到外面的地上。慢慢的,他坐起来,扬着头,看着黑夜里从天而下的雨点,冲刷着他满脸满身的泥污。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河边,见到那湍流的河水。他纵身跃起,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里。

    第二日,村里人乌泱泱来了好些,大家都来这看孤坟的情况,眼见着土被扒开,棺材盖子被打开,棺材里除了积水,泥土,已经空无一物。被扔掉的篮子里,已经空无一物,那个村民记得,但是里面几乎装满了摘来的蘑菇,挖的野草,还有一小块儿带着蜂蜜的蜂房。如今,这些都没了,只剩下空篮子在那。老村长看着空坟,还有湍急的河水,说:“此人如若不是尸变,就非常人,怕是已入仙境了。”他叮嘱大家最近没事不要出门闲逛,注意安全,少惹是非。大家也都心里害怕。自然听允。县城的一户士人,夜里忘记收的衣衫,早起想起来了,居然丢失了。他自己正在感怀,听家里人说,昨日夜里,城东的财主家丢失了不少银两,还有一些衣衫鞋袜日常用度。很是奇怪。大家觉得很久没有听见这种事情了,一时间街头巷尾倒也都在谈论着这个。

    自从天涯海阁一别,太叔幻香居然再也没有见过公冶涵。她回到惜花阁不久,就听说漠北桃花殿出了大事,老殿主突然离世。少殿主公冶涵在回去的路上,一入漠北境内竟然遭到了突袭,随从的小厮被杀,至今下落不明。袭击的人也毫无任何踪迹可循。就在此时,又传出老阁主病逝的消息。如今,桃花殿所有事物,都把握在卜紫雪手里。按照常理,老殿主在去世,应该至少安排其他宗门的人前来吊唁,这才能发丧,不料,桃花殿说少主失踪,正在全力寻找,实在无力照顾宗门前来等等,拒绝了任何吊唁和拜访,就连惜花阁和醉羽阁的人也一概不见。

    太叔幻香知道这里面那个卜紫雪很是有问题,但是,公冶涵不在,自己又没有证据,卜紫雪跟仙踪门到底什么关系,还没有搞清楚,所以不能轻易出手,擅自行动。惜花阁撒出门人,四处打探消息,也在寻找着公冶涵。一时间,公冶涵的画像,遍布各处宗门坛口,各个乡镇市集的街头。转眼四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桃花殿倒是跟大家恢复了关系,卜紫雪也没有让桃花殿散了,但是,眼见着桃花殿一点点儿在改姓卜。要不是因为桃花殿也是历史悠久,换做其他门派,怕是早就换了主人。不过,照这样下去,公冶涵再不出现的话,这个桃花殿怕是早晚都要被卜紫雪拿下占为己有了。

    太叔幻香一直都很自责,曾经对公冶涵太过于随意和疏忽。她觉得很了解他,但是,此时,她才能坐下来,静静仔细想,这才能体会到,当时在天涯海阁时,公冶涵的内心煎熬。他早就归心似箭,但是,为了帮助大家,他还是咬着牙留下来了。加上这个卜紫雪去天涯海阁那一趟,搞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她具体的意图,所以,这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公冶涵。谁曾想,那一别,如今一年年过去,自己的发小,玩伴,公冶涵失踪,没有任何消息,而相比之下,公孙冉和阿京,柳巴据说在江南之地居住,阿京的身世也是查的坎坷。以往经常能见,所以没有珍惜之心。如今见不到了,反倒心里凭白生出许多牵挂。太叔幻香一直在想自己怎么会这样感伤,难道真像风洛说的,年纪大了,就会牵挂多了?

    惜花阁在漠北建了几个坛口。一是为了方便寻找公冶涵,二是,也为了防止桃花殿内乱。而对外,则说桃花殿和惜花阁共同招收弟子,在漠北进行训练,像是一个集训营地,也像是个学院。已经招收了一批弟子,开始学习之前,太叔幻香作为惜花阁的主事,需要亲自去一趟,跟卜紫雪一起算是剪个彩,正式开始了合作。他们还给这个起了个名字叫:“桃溪学宫”。

    太叔幻香带着青禅,图二白等人出发。她时时刻刻都带着公冶涵的剑。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在哪里奔波的时候遇上。她每到一处,都在想着公冶涵会不会突然跳出来,然后嬉皮笑脸的说:“哎呀,香香,被我吓到了吧?”每每想到这里,太叔幻香都会在心里说:“你这几年毫无音信,不知死活,这才是真正吓到我了。”她想到这里,使劲一扬鞭,加快了马儿的脚步,一行人奔驰着,绝尘而去。

    这日,到了漠北境内,他们进了县镇,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因为担心马匹在市镇中行走受惊,自己不仅容易受伤,还可能会伤及路人,所以,他们下了马牵着马儿,慢慢步行。先是找到了一个客栈。大家安顿好,换上便装,分散开出去吃饭。

    太叔幻香带着青禅,秋梅,还有图二白一起,他们去了一个酒楼。酒楼上闹哄哄。这个酒楼,曾经公冶涵带她和公孙冉来过,很多年了。酒楼前的招牌,很是特别,那块厚麻布的幡,上面写的文字是大夏文字。看起来歪七扭八,很多人都不认识,公冶涵那会儿想为难公孙冉就问他是不是能说出来上面写的字。公孙冉看了看,说:“碳烤羊腿”,后来公冶涵问店家,还当真是这样。所以,如今站在这里,太叔幻香想起了以往。她带着这几个人,进了酒馆,直接上楼,奔向曾经坐过的那个包间。

    谁料,包间里坐着一个人。

    店小二也不知道咋回事,说:“刚刚,就刚才还没人坐呢。”青禅问那人:“这位小哥,我们几个想做在这里,不知是否您能行个方便,换个位子?”那人不抬头,说:“我先来,不想动。”图二白刚要说什么,太叔幻香摆手制止了,她直接坐在那人对面,看着外面的幡布,说:“那就一起吧。”那人也没说话,也没点菜。小二给太叔幻香点菜,太叔幻香说:“碳烤羊腿,葫芦丝烧牛肉土豆,五斤酱牛肉,应季青菜。店里的凉菜拼盘,醪糟汤圆一大盆,三斤装老白干三坛。”小二应声下去。青禅问太叔幻香:“小姐,这里的菜品,你都不用看吗,很熟?”太叔幻香淡淡一说:“来过一次而已。”“您记性真好。”秋梅说。香香摇摇头,低声说了句:“记性好才是痛苦的根源。”大家都没再说什么,包括那个陌生人。

    不一会儿菜品端上来,小二说碳烤羊腿需要一些时间。太叔幻香叫住小二:“你家的烤羊腰子,羊宝,牛板筋之类还有吗?”小二笑了,说:“这都是我家的爆品菜,常年都有。”“添十个羊腰子,两个羊宝,再来五个牛板筋。”太叔幻香跟小二说。小二回了声:“好嘞。”就下楼去安排了。“小姐,你从来不吃腰子啥的,今儿?”青禅很是好奇。图二白也是,他们这一行人,没人吃这些东西。“点了可以不吃,谁说我吃呢?”太叔幻香这么说了,这几个人也不敢说啥了。

    对面那人抬头看了看太叔幻香,说:“这位,莫不是知道我爱这口,专门给我点的吧。”太叔幻香眼也没抬说:“怕是您想多了,我只是想起我挂念的一位好友,当年在这里,他就是单点的这个。你喜欢就拿去吃好了。”

    “你今儿点的菜,也都是当年的那些菜吧?”那人慢悠悠地说:“还真没新意。”

    太叔幻香听了,陡然抬眼,仔细盯着对面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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