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来了就好
一整日的毫无收获。
走下了归程的列车，被阳光温暖了的空气再次扑面而来。周围的广告牌仍然是滚动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光复人之领伟大使命”等字样。看样子，霸主对辛达强权的同化很彻底。视觉自然地略去了它们，让我能专心去想贴寻鸟启事的事。
求助官方是不可能的。寻找一只舰娘这种事——霸主甚至都没有承认过舰娘这种东西的合法性，只是在近年为了利用舰娘的价值而做了一些妥协。“集体性拟人化妄想”，这是霸主给舰娘的定义。他们的宣传中，舰娘的存在是人类的一种带有传染力的集体性幻觉，一种模因病毒。
很可笑对吧？较真的话就输了。
也许真的是的话也不赖，至少一只模因病毒就不会自己跑丢了，还需要别人去找回来。我不禁这样想。
已经不早了，得快点回去才行……
等等。我眨了眨眼睛，不确定是刚才眼花了，还是真的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视野边缘擦了过去。
跟随着直觉，我加快脚步走向了前面的开阔地。转过一处转角，说来叶巧，正好是最开始来到的地方。抬头向天空望去……
——谢天谢地，真的是凇羽，在空中挣扎着维持高度。
我喊着她的名字。她听见了的时候，险些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幸好，坠到一半时她用最后的力气扑棱了两下，滑翔向了我这边。
我才意识到，她毫无减速的意思。但是，除了冲上去硬着头皮去接以外，也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
————
啪。
我几乎是贴着地接住了她。预期的被冲击力带的在地上滚几圈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她的身躯轻的像一片羽毛，似乎比学生时代的书包还要轻上许多。
她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也许在反复确认着是不是真的是我。确认了以后，泪水立刻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她的确是累极了，连抽泣的力气都没有剩下几分。无力合拢的羽翼垂在身侧，随着喘气的节奏轻微痉挛着。
我叹了口气。在脑海中翻找出先前准备好的话。
来自凇羽的第二个感觉就是暖热。狼酱的体温也高于人类的三十七度不少，但禽类的体温可是多半在温泉水般的四十度以上。触感几乎脱离了温暖，进入了烫慰的范畴，基本压在了灼热的边界线上。她还是不愿意让我碰触的样子，勉强地用双臂支撑起身体。自嘲地对自己笑笑。然而没能笑完，就被涌上来的委屈淹没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来找我？”她用恢复了一点的力气哭诉着。“还以为…要被你扔在这里了。外面的晚上好黑——我、我连夜飞回来的，还以为来不及了…呜…”
我再叹了口气，让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你果然是找错列车站了对吧——等一下，你…是从右边飞回来的？你飞走的时候，是从左边？”
她用力地点着头。
“你该不会、绕着这个环飞了一圈吧？”我惊讶地问。
她答不上来话，只是不住地抽噎着。支撑的手臂一软，险些软倒在地上。
“好啦，你都找回来了。没事了，回来了就好。”
她平复着呼吸，低头看着自己有点打颤地支撑着身体的手，突然又笑了出来。
“我就…我就说嘛。本凇羽大人怎么会因为这种理由交代在这里。我可是…我可是…”
我觉得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好了，‘凇羽大人’。需要我抱你回去吗？”
“……”
“不想要的话，你还可以选择自己走回去。”我开玩笑地说。也许不能怪她，与哺乳动物不同，鸟类的肢体语言里真的没有身体接触这一条。
她还是妥协了。有些忸怩地低下头，用余光看着我的动作。
我简单地比量了一下，想找个身体接触尽量少的姿势。像抱小猫那样托住肋侧和两腋下，应该没有问题——
“啊！痒，痒啦…”指尖刚刚隔着衣服触到她肋侧，她便缩了缩翅膀。
那便松开手换一个角度。用手臂托住上腹，另一只手扶腰。同样的，手臂刚接触到的时候，她便过电似的颤栗一下，弓起腰躲闪。
“别乱动！就不能忍着点吗？”我着实是有些恼火了。
“…你手很凉的嘛，而且…而且…”她一边往远了躲，一边断续地辩解着。
“真是够了。” 我忍不住继续说下去。“你是给别人添了麻烦的那个人，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别让我觉得留下来等你是个错误的决定。”
“对不起、对不起，对…呜…”她哽咽了一声，又不住地道着歉。
算了，不能跟一艘几个月大的驱逐舰生气。她毕竟还是个走失了的孩子啊。
“好啦，你还知道道歉就好。你最后还能找回来、就真是谢天谢地了。”我扶额说道。“那你选个姿势，怎么抱比较合适？”
“怎么抱都行，怎么都可以。挣扎的话不用管我的。”她哽咽着说。“…没被你扔下真是太好了。能回来，真是…”
我自责说话太重的同时，又有点被她气笑了。
以前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她的眼睛呢。她深黑色的瞳孔与其他的舰娘都很不一样，像极了两粒墨玉一般。不过此时水汪汪地、泛红的厉害。
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脱下了本来就敞怀穿着的外套，用来垫着她。外套落在她身上时更像是一件披风，足以将她完全裹起来了。就这样将她翻转了一下，右手托背部翼根处，左手托抱住尾羽，小心地抱离地面。她这次没有闪躲，只在离地时因失去平衡的感觉抓紧了我的衣服，不安地转头想向下看。
“原来凇羽也恐高吗？”我开玩笑地问，想缓和一些气氛。
效果也许很不错。她想开口辩解，却又还是作罢了。想要缩进裹着她的外套里，或者用翅膀遮住头，却做不到，在行走带来的摇晃中，她的头仍是本能地维持着相对静止，如三轴陀螺仪云台一样。看上去的时候确实需要努力才能忍住不笑。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转念一想，我小时候似乎跟她差不多奇怪呢。
不管怎样，总算是又了结了一件事。我加快了脚步往回路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