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计划
水患一事来得实在突然, 在此刻暗涛汹涌的朝堂之中却显得格外关键，若是这件事情能够解决好，便可以既笼络民心, 又能为皇帝分忧解难, 是个彰显自己能力的好机会。
然而许是治理水患这件事比较棘手, 很容易揽功不成反惹得一身腥, 而且还是远离京都, 到时候有了什么事情赶都赶不回来, 得不偿失。
于是这件事情被皇帝提起时，偌大的朝中竟没有主动请缨之人。
皇帝当即便甩了折子，冷声问文武百官都还有没有把皇朝百姓放在心里, 尽是些酒囊饭袋, 关键时候连个有用的人都找不到。
众人连忙跪下，一时气氛凝滞，皇帝坐在龙椅上, 气的不停的咳嗽起来。
正在此时，萧正渊起身站在大殿上, 不顾周围不停给他使眼色的人，表示愿意为父皇排忧解难。
皇帝终于抚掌笑起来, 当即夸赞了一番萧正渊，文武百官也跟着附和。
萧正渊面上却不见多轻松，与他一条线的官员也都黑着脸看他, 不明白他怎么这般糊涂，关键时刻竟然离开京都。
纵然再不满, 此事已经定下来了，三皇子要南下治理水患的事情很快传开来。
宋清漪与系统早就知道最后肯定是由萧正渊接手，也没怎么担心这件事。
毕竟萧正渊的剧情一直都很稳, 几乎没怎么发生变故，对比剧情时不时就要乱成一团的谢璟玉，着实让人省心不少。
不过当然不能掉以轻心，萧正渊如今离开京都南下，宋清漪肯定没法跟过去看着剧情发展，发生什么她也没法干预。
幸好苏挽月与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二人这番分离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宋清漪便经常找苏挽月打听情况。
按照系统的说法，萧正渊治理水患过程中一定会遇见麻烦，且不好解决。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宋清漪便见苏挽月愁眉苦脸的，想来正为萧正渊担忧。
宋清漪早等着这一天，她与系统商量好了，等萧正渊真开始遇到麻烦的时候，她可以给一些帮助，尽可能让他那边顺利一些。
毕竟水患关乎多人性命，在系统看来也许只是一些背景，但宋清漪在这里土生土长，无法在知道方法的时候选择冷眼旁观。
她装作不经意的给苏挽月提示了一番，看苏挽月眼睛一亮，显然是想到了法子，激动不已，胡乱同宋清漪道谢了一番，便匆匆去给萧正渊回信。
宋清漪也不介意，托着下巴看着苏挽月拎着裙子，迫不及待的往将军府赶，心想苏挽月和萧正渊如今就差最后挑明了，感情进展真的顺利。
中秋快来之际，皇帝忽然病的越发严重，连续好几天都是匆匆罢朝，事情都交给重臣处理。
宋清漪本来没怎么在意，皇帝生病几乎成了日常，之前见过他的那次，也只觉得他形销骨立，看起来病恹恹的。
然而很快，事情就有了些转折。
皇帝病重，大皇子鞍前马后的在皇帝身旁服侍，听闻是日夜不曾合眼入睡，孝心感动了皇帝，也传到了百姓耳朵里。
宋清漪也听闻了这件事，当即心中敲响警铃，问系统：“大皇子这么做是不是别有目的？”
系统道：“连你都能看出来了，想必朝中重臣也能看出来。”
“可是……”宋清漪想了想，“如果是我生病在床，无论别人怀有怎样的心思，只要不是伤害我，我也会有些感动的。”
这几年皇帝疑心病越发的重，身体受牵连也不曾康健过，如果有人在他身边关心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想来心中多少有些软化。
如果那人足够有手段，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好心，连最后一丝介意也会消散。
宋清漪紧张道：“他不会真的成为储君吧，三皇子还没回来呢。”
系统安慰他：“哪里这么容易，皇帝可没你那么简单，越是有人对他表露忠诚，越是让他怀疑。”
宋清漪想了想，皇帝那样的人是很难完全相信任何一人的，用真心去打动他简直太难了，就连如今最信赖的谢璟玉也只是利益为纽带。
大皇子这个心思虽然明显，却好似不怎么有用。
宋清漪刚这般安慰自己后，便听闻大皇子不知哪里得知了一道药方，费尽心思命人找来药材，皇帝服下后精神振作许多，不禁大悦。
那个药方好似真的很有奇效，皇帝原先还病重在床，咳嗽不止，服用几天后却能够照旧上朝了。
大皇子忽然就被重视起来，皇帝也试着让他处理大部分奏折。
朝中风向很快变了一些。
如今三皇子远在外地治理水患，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甚至京中流民越发多了起来。
不久前还有人质疑三皇子是否用心处理此事，次数居多后，皇帝隐隐对其不满。
而二皇子虽没有过多指责之处，但在几位皇子中颇为平庸，资质也不好，皇帝很久便对这位愚钝的儿子丧失兴趣。
四皇子前几日才因为品行不端被御史参折子，现下正狼狈的在殿中养腿伤。
其余皇子有的身份低贱，有的是年龄尚幼，还有一些已不再人世，这般看来，竟然是大皇子最合皇帝心意。
渐渐的，民间朝堂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呼声渐高。
宋清漪即使不常出门，却也听到，可见大皇子如今风头之盛。
萧正渊不知在江南一带发生了什么事，自从上次宋清漪瞧瞧提示苏挽月后，那边便忽然没有消息传来了。
而据闻流民已经从南方往北方这边赶来，南方情况不容乐观。
宋清漪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变故，特意去找苏挽月打听过消息，却得知苏挽月已经许久没能联系上人了。
听宋延说，朝中最近在商议立储君的事情，许多人都很看好大皇子，皇帝也没有当即反驳。
系统也查不出萧正渊那里发生了什么，恍若人间蒸发一般。
种种事情堆在一起，宋清漪每天都担心的不行，连着几日忧心忡忡后，她终于上火了，口中起了水泡，说话都疼。
这堆事情还不等她和系统商量出什么，便又听闻了一件消息，大皇子的药虽然很有用，但是材料稀少，需要从各地搜集回来。
其中有一味草药是要在西域取得的，由于十分珍贵，无法带回京都更多。
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皇帝最后让谢璟玉前往西域去取回来。
宋清漪听到消息，整个人都懵了，系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有这一个剧情，准确说从大皇子发现可以治疗皇帝的药方后，剧情就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了。
她跑去康临王府想见谢璟玉，却寻了个空，从门口的护卫那里得知谢璟玉刚被皇帝召见入宫。
宋清漪不想在原地等着，怕事情再发生变化，便等在去皇宫的主街上，打算等谢璟玉出来要第一时间去见他。
她坐在一家茶摊前，卖茶的店家见她坐了一下午，似乎是等人，便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你若是等人便去店里面等吧，外面太热了。”
宋清漪口中有伤，不便开口说话，只好摇摇头，手里拍了拍自己的位置，意思是在这里等着。
万一在里面错过了，不是白费时间了么。
店家有些诧异，心中不免怜悯，这般好看的姑娘竟然不能说话，真是可惜。
他摇了摇头，没再去劝，只是让人往她那里多端了几杯茶水。
宋清漪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她出来的时候是午后刚用过饭，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而如今日头都快要落了山，金橙色夕阳洒在街道上，远处天空绚丽一片。
最开始的焦急早已经过去，宋清漪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系统商量如今的情况。
有马车走过的声音，宋清漪虽然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一下午她误以为是谢璟玉的马车许多次了，每每都是失望，但还是习惯性的偏头看了一眼。
她正坐在长街一侧，回头的时候正好迎着夕阳，橙红色的大片夕阳落在身上、脸颊上，虽不灼热，但还是有些闪眼，宋清漪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去看。
还没怎么瞧清楚，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语调低沉平稳：“清清。”
宋清漪一时恍惚，反应过来后差点喜极而泣，只觉得见谢璟玉一面可真不容易。
她往马车那边走过去一些，夕阳被阴影挡住了部分，宋清漪终于能睁开眼睛，便见谢璟玉一手挑起帘子，一手朝自己勾了勾手指，“上来。”
宋清漪看了一眼前面车夫，见他目不斜视，身子挺得笔直，只盯着自己手里的马鞭，一副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赶车的模样。
谢璟玉从里面扶着她，把她拉近了马车。
宋清漪有一堆话想问谢璟玉，还没开口倒是让他抢先了，“方才在等我？”
宋清漪心里一堆问题，也只好先忍住，点点头说了声是，随后便迫不及待的补充，“我今日听说了一些事。”
谢璟玉将桌子上的摆的散乱的书整理好，轻嗯了一声表示疑惑，但显然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不等宋清漪说是什么事情便继续问道：“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宋清漪一心想问大皇子和药方的事情，不明白谢璟玉为什么揪着这些小事问做什么，随口敷衍了他后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个药方……”
谢璟玉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因为晒了一下午有些泛红，他语气颇为平淡，“没多久是多久？”
宋清漪被打断说话，有些恼了，拍掉他的手，又委屈又气恼道：“不知道，你管这个做什么，总是不让我说话做什么！”
因为有些气恼，说话没控制力度，口里的伤口一阵刺疼，连带着牙都有些疼了。
宋清漪忍不住捂住脸，疼的泪眼朦胧，停了一阵后才缓过来，含糊道：“我都着急的上火了，你还要我一直说话，再也不要管你了。”
谢璟玉蹙眉，“嘴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抬她下巴，大拇指轻轻按住她下唇，示意她张嘴。
宋清漪微微仰着头，让他能看得清楚。
谢璟玉仔细看了片刻，发现嘴角附近有一个破了的水泡，这个位置说话吃东西很容易碰到，眉头忍不住蹙的更深，“怎么得了口疮？”
一提起这个，宋清漪心中便戚戚然，侧头从他手中摆脱桎梏，捂着脸颊，语气哀怨：“还不是因为这些事情着急的，结果你还没我上心，真的好过分。”
谢璟玉收回手，神色有些无奈，“我很早就好奇了，你怎么这般关心宫中的事情，尤其是三皇子。”
说到最后的三皇子的时候，语气十分古怪。
宋清漪心中紧张，与他打哈哈，“是吗？好像没怎么关心三皇子的事情啊，我今天不是问的大皇子吗？”
谢璟玉哼笑，没被她轻易糊弄，轻飘飘道：“你问大皇子不也是想知道立太子一事的情况吗？怎么，你很在意最后是不是萧正渊被立为储君？”
虽然谢璟玉语气带着点玩笑意味，但几乎是一语道破宋清漪的心思，她心脏狂跳，结结巴巴道：“不、不吧，我在意的是、是你的情况啊。”
“……”
马车气氛僵滞了一瞬。
谢璟玉动作顿住，抬眼看她，目光幽深难辨。
其实宋清漪就是一时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扯了这个理由后心虚的差点咬到舌头，尤其如今被谢璟玉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更是坐立难安。
宋清漪简直为自己的反应能力感到自闭，这个理由也太站不住脚了，谢璟玉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举例子戳破这个借口。
她不敢再被谢璟玉提问，干脆捂着脸眼巴巴看着他，可怜兮兮道：“阿玉，我好疼呀，一说话就好疼哦……”
半响，谢璟玉才开口说话，却是对着外面，吩咐道：“先停下，去买碗红糖粥来。”
外面车夫听到命令，赶忙将马车慢慢停在路边，离开的时候却满脸的迷茫。
他一个常年待训练场的人根本就没接触过这一听就甜兮兮的玩意，更别说去找在哪买了。
但是主子都吩咐了，他也不敢多问，只好从车夫变成一个跑腿的，一头雾水的找地方去了。
马车里，宋清漪捂着脸哼哼唧唧不吭声，因为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显得垂头丧气的。
谢璟玉看着她，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其实很不想你知道太多，也不想你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和各种事，你每日只需想吃什么好吃的，去哪里玩便好了。”
他伸手附在宋清漪捂着脸颊的手上，叹息一般，“你看，你却一点都没如我愿，明明挺好骗的，想瞒着你的事情却怎么都瞒不住。”
宋清漪和系统双双心虚，小事自然不清楚，但是关于剧情的大事，不待旁人说系统便能掌握第一手资料，不知不觉就露出了一点马脚。
谢璟玉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只是问：“为这事着急上火，还生了口疮，疼不疼？”
宋清漪不敢骗他，坐直了身体，乖巧道：“疼。”
“我进宫是近午时，你在这里等了一下午？”
宋清漪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一个想法，心脏怦怦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起身越过二人之间的桌案，蹲在谢璟玉面前。
她抱着膝盖，仰着脸与谢璟玉对视，声音小小的，恍若撒娇：“等了你一下午呢，都要晒伤了。”
谢璟玉还没有说话，宋清漪就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一鼓作气补充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关心我呀？”
“……”
谢璟玉垂眸看她，一言不发，宋清漪忽然有些羞涩，视线移开了一些，片刻后又重新与他对视。
半响，谢璟玉俯身，就着这个姿势与她目光相接，学着宋清漪的语气，拖着嗓子懒洋洋回答：“是啊，所以下次别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心疼了。”
难得让谢璟玉说出这种话，宋清漪心中小小雀跃，眉眼弯弯，抿着唇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拉回话题，“没有无关紧要啊，你不是要离开这里，这个也不想告诉我吗？”
她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气呼呼道：“你不会又要偷偷离开这里吧，这样的话我以后真的不要理你了，真的真的要讨厌你了。”
谢璟玉直起身子，拉着她起来，语气笃定，“不会了。”
又道：“西域的事情我之前便有所预料，正好也是个机会，你不必为此烦心，很快这里的一切事情都会被解决掉。”
宋清漪听的糊涂，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一切”指的是什么，却先明白了一件事，“你是自己想要去西域的吗？”
谢璟玉似乎想起什么，笑了笑，“这倒不是，只不过先前便做了两个打算，如今这个情况也不是很意外。”
宋清漪戳了戳系统，“阿玉在说什么？”
系统蔫巴巴的，“不知道，他的数据早乱了，不过我猜他在搞事情，准备坑谁。”
宋清漪想了想几个比较重要的人，萧正渊如今远在江南情况未明；大皇子风头无限，几欲成储君人选；皇帝身体康健一些，与谢璟玉一直有合作……
按照德安郡主对皇室的仇恨，好像三个人都有可能啊，谢璟玉到底想做什么？
正凝眉苦苦思索，马车被叩响，车夫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东西买回来了。”
谢璟玉从窗口接过，递给宋清漪，“把这个喝了，近日我不在京都，你少些出门，把身体养好。”
宋清漪看着黏稠的粥，有些抗拒，但是很快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连追问：“所以事情真定下来了？真的要走吗？”
谢璟玉安抚的揉了揉她脑袋，“很快回来，到时候你什么都不必忧心了。”
宋清漪还想多问，谢璟玉食指叩了叩桌面，语气严肃了一些，“少说些话，喝粥。”
“……”宋清漪扁嘴，知道他不会再说了，只好不情不愿的喝粥，尝了一口后开始找麻烦：“一点都不甜，想要加糖块。”
谢璟玉瞥她一眼，“嘴不疼了？”
宋清漪嘴硬道：“疼也要说，就不甜。”
虽然和他故意赌气，粥却还是老老实实喝了，毕竟她嘴是真的疼，红糖粥软软糯糯，很合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