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取心头血
古老先生看不得宇文煜如此笃定的模样，就好像他必须得救柳浅浅一样，这样的自信，让他想起了一个极为不讨喜的人。
他神神秘秘的，走近了宇文煜，压低了声音，说道，“呵，倘若老夫说，要救她，得用你的心头血呢？”
柳浅浅的面容苍白，连着几日都没有好好进食，几乎醒来没说两句话，便又沉沉睡去，这会儿她的脸颊更是消瘦不已。
她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听见了周遭的声音，人却是没有醒过来。
心头血？
柳浅浅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些许迟暮的沧桑。
紧接着，宇文煜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
“孙德权，取匕首来。”
孙公公本就在外面候着，听见宇文煜的吩咐，没有任何迟疑，脚步飞快，径自就走到昭和宫外面，从莫都统的手里取回了宇文煜要的匕首。
他双手捧着匕首，便走到了宇文煜跟前，递了过去。
宇文煜的手掌扣握住匕首。
孙公公并没有多做停留，当即便退了出去。
古老先生的两只胳膊抱着自己的身子，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就这么瞅着宇文煜手中的匕首，也不说话，也不制止，更没有丝毫的劝阻。
宇文煜看向古老先生，问道，“取多少？”
古老先生眼底似有笑意，“不多不少，一碗足矣！”
柳浅浅的心跳猛的一滞，心头血，一碗？
心头血本就是人心脉上的精气，先不说割破心头的人还能不能活下来，更何况要取出足足一碗的血。
柳浅浅还没有醒来，但是心里的骂声已经震耳欲聋了。
这哪里是入药？
这分明就是以命换命！
她想要睁开眼，想要说话，想要制止宇文煜，奈何整个人宛若被千斤压住，动弹不能。
宇文煜闻言，脸上的神色更是冷峻。
他缓缓将匕首抽了出来，冷冽的匕首划过鞘身，发出一声轻响。
古老先生听见了，柳浅浅听见了，连门口的孙公公也是听见了。
宇文煜的决定，从来是没有人可以质疑的。
只见他飞快的翻转手腕，匕首尖端寒光一闪，竟是笔直刺向自己的胸口，没有任何迟疑。
匕首划开胸前的布帛，发出轻微的声响。
宇文煜的动作飞快，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匕首的刀尖几乎已经抵到了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古老先生脚跟跺了地板，瞬间就到了宇文煜的跟前，一只看似瘦弱的胳膊却是直接打在宇文煜的手腕上。
他反掌为拍，敲落了宇文煜手中的匕首。
匕首落地，叮当作响。
古老先生一脚把匕首踢开，嘴上更是骂骂咧咧，“亏得你还是大胤皇帝，脑子里平日里塞的都是什么东西？心头血要是能救人，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死人！？”
他好像还不解气，走近了那把匕首又是用力踢了一脚，“要是如此，昔日，古月承泽皇帝也不会蠢到去寻什么道求什么仙了，直接绑个百八十个人，天天给他放心头血喝，岂不是立马就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柳浅浅听的一字不差，她尽管闭着眼睛，可是布帛割开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重复，没有停歇。
虽然她没有看到那个画面，可是她的脑内仿佛勾勒出了宇文煜的一举一动，叫她窒息。
直到匕首落地，苍老的声音在咫尺之间响起，她才重新开始呼吸。
古老先生连连摇头，他只不过是听到宇文煜亲口承认，柳浅浅是他的心头软肋这件事，便想着试试看，到底珍视到什么程度，所以才信口开河，说要宇文煜的心头血。
哪知道这个人竟然不顾伦理，藐视一切，竟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柳浅浅。
古老先生更是好奇了，这躺在床上的人到底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才能换得大胤天子以命相救？
宇文煜眉目坦然，他胸前的龙袍已然被割出一道巨大的扣子，硬朗的胸膛露了出来，只见胸口的皮肤上隐隐渗透出了一点血痕。
他话语低沉，里面蕴含的怒意显而易见，“古老先生。”
“罢了罢了！”古老先生仿佛妥协了一般，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包银针，放在桌案之上展开，哪知桌上铺开的位置仍是太小，还有大半卷的银针垂落在桌沿一侧，“叫人取一桶温水来……”
宇文煜虽然不满古老先生的试探之意，可是仍是吩咐孙公公照办。
屏风摆在中间，左侧是木桶里的柳浅浅，还有立在一旁的宇文煜，另一边却是闭着眼眸的古老先生。
“老夫来说，你来行针。”
昭和宫里的热水一盆接着一盆的烧着，只怕寝宫里的老者再要用。
哪知道只是一次，里面便没再要水。
而是古老先生苍老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项中央之脉督脉也，名曰风府……”
众人候在门外，不敢出声，只是每个人都看着寝宫的两扇门，连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眨个眼睛，就错过些什么。
柳浅浅已经两日没有清醒了，照史书上记载，倘若一个人中了嗜睡霜毒，若是连着三日不醒，便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人的眼眶早就红了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院落的门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宇文尧。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着。
日升月落，第二日蒙蒙亮的时候，寝宫的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古老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低迷，眼神飘忽，连脚步都是踉跄了好几下，看的众人心跳停歇。
柳夫人最为庄重，可是此刻，她亦是心系柳浅浅的安危。
她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老先生，请问贵妃娘娘可还安好？”
古老先生看着迎上前的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的声音也不似刚到昭和宫时的健朗，有些低迷，“你是她的何人啊？”
柳夫人全了礼数，“妾身乃是娘娘的生母。”
古老先生听了，又是连连摇头。
柳夫人看的心惊胆战的，忙出声说道，“老先生，无论是何结果，还请告知。”
古老先生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得了，度过此劫，将来啊……不得了不得了……”
柳夫人没有听懂，还想再问，却听见屋内传来些许说话的声音，她的眼眸微微一亮。
屋里便只有宇文煜和柳浅浅，再无旁人。
说话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柳浅浅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条毯子将她裹的严实，她眼睛都没有睁开，却是先弯了起来。
“一碗心头血，便是要命的程度，臣妾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