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一场雪
“皇上这些日子忙着政务，就算进到后宫，也只往臣妾宫里来……”
“也许啊，是她们想皇上了，才会如此送些吃食，好让皇上想起吧。”
柳浅浅听着宇文煜意有所指的话，终于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偏偏嘴上仍是不承认这件事同自己有关。
宇文煜见她兴致颇好，也是沉声一笑，“噢？朕倒记得，那一日唯独没有昭和宫的食盒，婉贵妃就不怕朕不记得？”
柳浅浅眉梢一扬，手中的杯子也放回了桌上，声音不似方才的娇俏，还有些轻柔，“怕。”
宇文煜的目光深邃，仿佛被触动一般，落在她身上。
“臣妾怕的。”
又是轻轻柔柔的一句，每个字都好像百般深情、千般惆怅。
柳浅浅低垂着视线，目光所及只有宇文煜的肩膀，再没有往上去找他的视线，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
宇文煜听见这两句话，伸手越过石桌，就去握住了柳浅浅的手，不再说笑，低声唤着，“浅浅……”
柳浅浅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附上宇文煜的，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嘴角轻轻一扬，强装轻快的说道，“臣妾从前就说过的，臣妾不似皇上与皇后，可以顾全大局，皇上……可还记得？”
“嗯，”宇文煜沉声应着，“朕记得的。”
柳浅浅噙着笑，像是刚才有一瞬间落寞的人并不是她，“臣妾自然是害怕的，怕皇上不记得臣妾，怕皇上心里没有臣妾，所以啊……”
她悄悄用自己的手指，在宇文煜的掌心里勾了一个弧度，“所以今日臣妾听到皇上召臣妾过来，也是特意精心打扮过的。”
宇文煜的手掌收拢，哪知她反应很快，手指逃过了他的紧握。
“口脂试了两三个，才选好一个，”柳浅浅抬起手，指腹轻轻点在自己唇角，继续说道，“还有诗忆新调的花香，臣妾也是点上了的。”
“朕猜一猜，”宇文煜方才去扶她起身的时候便闻到了，如今听她一说，便沉声吟道，“……却疑桃李夸三色,得占春光第一香，浅浅请的香是玫瑰花香。”
柳浅浅眼里有着喜色，娇嗔道，“皇上惯会闻香了。”
宇文煜多看了她几眼，尤其是额间的两点嫣红，配着玫瑰的花香，虽然错了季节，却恰好足够他回想起初见时的惊艳。
柳浅浅没有选白兰香，而是错了季节选玫瑰香的用意，便是在这里了。
“朕在你心里，就这么令你不安？”
宇文煜的声音低沉，加之此处的风景清冷，倒是轻轻敲在了柳浅浅的心头。
柳浅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宇文煜见她如此，眸光暗了一些，却也没有因为她的不信任而恼怒，柳浅浅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最真实的，不会因为他的喜怒而编造谎言。
他问，“说说看。”
柳浅浅对上宇文煜探究的目光，轻轻抿了一下唇，似是斟酌了用词，才慢慢开口，“皇上待臣妾太好了，好的有些不够真实……”
她垂落目光，脸颊上多了一抹绯红，“臣妾从前闲来无事，读话本时最常读到书生同富家姑娘的情谊，只是到头来，世事变迁，情深不寿……”
宇文煜忍不住低笑的摇头，他的目光往外一扫，便握着柳浅浅的手站起身。
“朕是君王，而你是贵妃，与寻常百姓自是不同的。”
“这普天之下，朕便是应该宠着你。”
好一句应该，说的理直气壮。
柳浅浅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再去问皇上，倘若她容颜不再，君恩是否仍会常在这样扫兴的问题。
她随着宇文煜站起身，很自然的就往他走近了一步，鼻尖轻轻的触碰到他的衣衫，随后抬起头，笑得娇俏，“皇上说的，臣妾记下了。”
宇文煜看了心动，握着她的手就往亭子外的九曲桥走去。
柳浅浅跟的匆忙，背上披着的皮裘滑落。
本就是快要入冬的日子，她里面穿的单薄，身子本能的颤了一颤。
宇文煜的脚步迈得很大，她小跑了两步才跟上。
偏偏他停的又急，柳浅浅几乎是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就站定在闲亭与九曲桥之间。
宇文煜深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白色的皮裘上，解开了自己背上的毛领大氅，两只手捏着猛的展开，在柳浅浅的头顶画了个弧度，最后稳稳的落在她的肩头。
黑色毛茸茸的衣领贴到了柳浅浅的脸颊，大氅上还有宇文煜久披的体温。
宇文煜将她裹的严严实实，低声问了一句，“冷吗？”
柳浅浅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抬头，摇了摇头，“臣妾不冷。”
宇文煜闻言，抬头朝天上看去，像是在等着什么。
柳浅浅不解，亦是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
灰蒙蒙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偶尔闪过一抹颜色，也不知道是哪只迁徙的鸟儿掉了队。
柳浅浅生怕宇文煜将外披给了她，自己着凉，便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腰，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忍不住出声问道，“皇上在等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好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一般。
有一朵晶莹剔透的花儿，缓缓飘落，落在她的脸颊上。
冰冷，转瞬即逝。
柳浅浅后续的话全部转成了惊叹，她的嘴角扬起，恨不得将自己的脖子折弯，迎着天上一片片飘落的雪花，“皇上，是雪！下雪了！”
宇文煜没有意外，像是早有预料，抬手替她抹去脸颊上融化的水渍，低沉的嗓音让人着魔一般，“喜欢吗？”
柳浅浅不再看那些转瞬即逝的雪花，而是注视着眼前的宇文煜，“皇上……”
甜腻的蜜茶，温暖的大氅，还有这天上飘落的雪花。
她知道，她始终都是幸运的。
宇文煜抬起手臂，替她拢紧了背上的大氅。
“钦天监近日新晋了一人，姓房，是冀北房家一脉单传的独子，自幼演算天机，能窥得雨雪之兆，他同朕说，今日日落时分，该是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宇文煜的声音很低，尤其是此处空旷，偶然还有落在湖面上的回响。
“今年与往年不同……”
“朝局大定，外敌归顺，明年该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所以朕就想着，同你一起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柳浅浅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眼里的水光乍现，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心底的感动几乎要把她淹没。
宇文煜脸上的线条也是柔和了许多，他轻轻用拇指抚开落在柳浅浅脸上的雪花，他又问了一遍，“浅浅，喜欢吗？”
雪花越下越大，好几片落在两人的发顶，久久没有融化。
柳浅浅抬着头，踮起脚尖，轻轻触碰了他冰凉的薄唇，“喜欢，臣妾很喜欢。”
宇文煜亦是回吻，只是眸色依旧深沉。
他的声音低哑，还带着蛊惑，“朕不是先皇，浅浅不必日日都活的如此小心谨慎……”
“朕看了，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