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良苦用心
宫人握着扫把，宽大的枝干绑在扫尾上，一下又一下，将落叶驱赶到了一起，偶尔有几片躲藏在石砖的缝隙里，也会被后来的宫人夹起。
苏贵人随着诗语一路走来，昭和宫的宫人早已习以为常了。
偶尔与人相遇时，也会各自停下行礼。
“苏贵人，这边请。”诗语推开合拢的门，示意着。
苏贵人颔首致谢，“有劳诗语姑娘。”
诗语也是低头，轻轻曲了膝盖，后退三步才转身离开。
苏贵人这才向着屋里看去，只见一室屋内的四周竟砌了花坛，不高，却将几处低矮的转角都布满了，绿色的丛中几朵紫色的花朵开得正艳。
柳浅浅坐在其中，面前摆着一张凤尾古琴，她的手轻挑慢捻，琴音絮絮。
苏贵人站在门口，久久不入，也不知是不是生怕打扰了琴音。
柳浅浅不急不缓的拨着琴弦，偶尔在捻音时稍稍停顿，指尖停了动作，余音却仍是久久不停，直到一段急促的短音结束，她才抚平了仍有些震动的琴弦，抬头轻笑，“倒是让你久等了，苏贵人，快进来吧。”
苏贵人闻言，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站定在古琴前才行了礼，“参见贵妃娘娘，妾唯恐惊扰娘娘雅兴，久等一会也是不要紧的。”
柳浅浅松开了按着琴弦的手，站起了身往桌边上走去，笑道，“起来坐吧，苏贵人与我往来频频，怎么还是如此多礼。”
苏贵人慢悠悠的站起身，“贵妃娘娘好意，妾心领了，只是……礼数不可废。”
换做此前的柳浅浅，以两人这段时间往来的熟络，也许真的会免了苏贵人的礼，只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会一味的给予特权呢？
所以听到苏贵人的回话，她只是噙着笑，率先落了座，“你今日来的也巧，御膳房送来了一些葡萄，我刚让人取出来。”
话说的巧，人也来得巧。
只见诗忆端着一盘葡萄，正往屋里走。
柳浅浅摘了一颗，捏在手里慢慢的剥了皮，才放到自己嘴里，满腔的汁水涌开，甘甜无比。
“主子，好吃吗？”诗忆问道。
柳浅浅点点头，“嗯，很甜，剩下的你拿下去，与大家一起分了吧。”
诗忆的笑直接挂在了脸上，欢快的应声，“好嘞，谢主子，我去叫诗语他们一起。”
说着就一溜小跑的出了门，柳浅浅早就习惯了，自然见怪不怪的。
苏贵人看着她畅快的模样，也是被感染了，笑道，“还是贵妃娘娘会宠人，瞧诗忆姑娘高兴的。”
柳浅浅也不否认，只管点头，“这丫头就是这个性子了，我也不好太拘着她，你也尝尝，这葡萄真的很甜。”
苏贵人应承着，不过也只吃了两颗，便不再动手了。
她看着柳浅浅自在的模样，眼底的羡慕露了两分，“还是贵妃娘娘这里好，等到明日，惠妃的封典就要举行了，没想到那日绿柳舞的人竟然就是西齐公主。”
柳浅浅笑道，“是啊，知道的时候我都很意外呢。”
苏贵人点点头，又道，“等到新人入宫，只盼皇后娘娘少盯着贵妃娘娘一些了。”
柳浅浅自从听到宇文煜那句“名不正言不顺”的话之后，虽然承习了皇上亲自传授的“恃宠而骄”，却难得也没有与皇后拉扯对立。
而皇后失去了织嬷嬷之后，整个人反倒内敛了下来，不仅没有找柳浅浅的麻烦，甚至行事都变得端庄稳重了。
柳浅浅那一日在颐坤宫找了周婕妤秦婕妤的茬，皇后不仅没有阻拦，连事后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还派遣宫人询问两人抄写经书的进度，说是……生怕耽误了贵妃潜心拜佛。
倒是让柳浅浅一阵称奇。
柳浅浅没有正面回答苏贵人的话，只是笑着说道，“且看看吧。”
苏贵人也是自觉，没有再提皇后，反倒说起了柳浅浅被罚笞刑那一日的宫人们，“……听说，那三个嬷嬷受了三十丈，被卷了铺盖丢出了皇宫，连站都站不稳……”
柳浅浅也是第一回听闻这个事情，颇感兴趣的继续问道，“三十杖？”
“嗯，妾听宫里的人说的，用的是军棍呢……”苏贵人点头，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听说这么长，这么粗的棍子，硬生生打断了……”
柳浅浅对那三个嬷嬷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你说他们被赶出了宫？”
苏贵人应道，“嗯，我身边的敏兰与我说的，她亲眼瞧见，那几个嬷嬷被侍卫丢了出去，连站都站不起来，三个人在宫门口趴了好一会，到夜里才爬走的……”
柳浅浅自顾自的听着，偶尔咬了一颗葡萄，听到这里却是问了一句，“从前宫里的嬷嬷，在外头也是有家人的，没有人来接吗？”
苏贵人忍不住轻轻一笑，“贵妃娘娘想想，他们得罪的可是您呢，被驱赶出宫的奴婢，家里人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接的。”
柳浅浅咬到一口略有酸涩的葡萄，把嘴里先前的甜味冲淡了一点的，可是她的心，又是扑通扑通的，跳乱了节奏。
往往一个人做事的手段，决定了他能够站在多高的地方，如果那三个人得罪了皇上，以皇上的性子，一定会直接赐死，干净利落。
根本用不着又打了军棍，还派人送出宫去。
宇文煜会这么做，打了军棍是给她出气，又留了一口气赶出宫去，这就是在为她扬威了。
只要那三个人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在，外面的人都会指指点点，“瞧，这人是在宫里得罪了贵妃娘娘，才被皇上打得半死不活，丢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都在为她着想，偏偏一字不提，还是旁人说给她听的，这样的男人，怎能让她不心动呢？
苏贵人见柳浅浅先是眉头一紧，紧接着又松开，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甜甜的笑容，揣测道，“贵妃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柳浅浅点点头，心思一转，可不会说自己是想皇上了，便转了话题，半真半假的说道，“想着明日又要多一个姐妹了，有些开心。”
苏贵人只当她说的真，嘴上说着是，低头时却有一抹神色闪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不过，等到惠妃封了妃，西齐使臣也该回去了吧？”苏贵人抬起头，脸上也是温和的笑着，“怪可惜的，听闻不少闺中少女，都对这位西齐使臣倾心不已呢。”
“主子，”诗忆端着一个锦盒，一边说一边就走了进来，“使馆来信，西齐顾小侯爷又给您送来了一份小礼。”
苏贵人的视线在锦盒与柳浅浅之间游疑着，她挪开了视线，伸出手，不声不响的去拿了第三颗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