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旧事
一连三日,皇上都宿在了昭和宫里。
后宫里的风向是变了又变,原先追着李昭仪跑的那些宫人,也愈发殷勤的到昭和宫走动。
连皇后都在早晨请安时,当着一众嫔妃,点着柳浅浅的名字。
“后宫嫔妃理应规劝皇上雨露均沾,开枝散叶,皇上愿去你那,是你的福分,可是你也别忘了本,知道吗?”
柳浅浅自然笑着应了是。
只不过耐不住第二日,皇上仍往昭和宫里去。
宇文煜看着桌上的一幅少年将军的水墨画,烛火摇曳,两点笔墨,沾水晕开的痕迹化成那绵延的山脉,窗檐的投影恰到好处的打在画纸上,瞧着隐隐像是那远征的长路,遥无尽头。
柳浅浅见他看的入神,走到他身侧,“这画,是臣妾前几日闲来无事所画,皇上要不点评一二?”
“悠远冗长,”宇文煜低声一笑,煞有其事的点评着,继而目光落在一处水墨晕开的地方,“第一笔水墨遇纸,化开的效果着目却不突兀,恰好映衬旁边的少年将军,其路漫漫,爱妃舞姿卓越,没想到这画也是惟妙。”
“谢皇上夸奖,”柳浅闻言忍不住溢出笑容,没有丝毫矫情,大大方方的道了谢,捧着刚倒好的蜜茶递给皇上,“皇上还没喝臣妾的果蜜茶,就像是抹了蜜一般,说得臣妾脸都烫了。”
“果蜜?”宇文煜接过杯子,一股子清新的果香就飘到了鼻尖。
柳浅浅点头,“今日内务府送来了西瓜,臣妾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果茶,就是用着鲜果捣碎,配以冰镇再加入蜜茶,便试了一试,没想到就做成了。”
“爱妃聪慧。”宇文煜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比朕想象中要爽口。”
柳浅浅闻言,顿时手臂一转,将刚取来的蜜罐往身后藏去,引得诗忆一阵偷笑,柳浅浅心底欣慰,诗忆从一开始见到皇上颤颤巍巍,如今也能掩嘴一笑了。
宇文煜自然也是看到了两人的举动,剑眉微扬,无声的询问。
柳浅浅对上他询问的视线,眨了眨眼,才解释道,“原是想皇上尝完会不会觉得有些寡淡,所以备着蜜罐,没想到皇上喜欢,就不需要加些蜜了。”
宇文煜神色复杂,还未开口,就见柳浅浅弯曲了膝盖,轻声说道,“臣妾擅自揣测圣意,请皇上责罚,只是……只是臣妾想多了解皇上一些,让皇上可以时时称心。”
后半句轻不可闻,可宇文煜还是听了进去,不仅听了进去,深深的沉到了心底。
皇后被先皇指婚给他时,他还只是一个不被人看好的皇子,尚且十四岁稚龄,成婚不到一年就随军出征,再回来时,两人不过相敬如宾,他登大位,她理应为后。
容妃早年与他相识,起初还有情意,随着他登基,那份情意变成了权利,渐渐的他也歇了去看容妃的心。
而现在,有人与他说,想要“了解他”,想要他“称心”。
纵然他已经不是十五、十六的毛头小子了,心跳却还是漏了一拍。
“爱妃何罪?”
宇文煜边说,边扶起柳浅浅,附到人耳边诉说。
“朕不喜甜食,糕点尚可,但不宜过腻,儿时朕的生母给朕做过两次桂花糕,平日喜骑射……”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且富有磁性,这样在柳浅浅耳边娓娓道来的语调平缓,像是夏日的雨滴落在池塘里,圈圈涟漪。
也不知道是火热的吐息,还是低冗的话语,柳浅浅抬眼,睫毛的投影也在烛光下闪动,抚着那坚毅的脸颊,踮起脚尖将自己送上。
这一夜,两人抵死缠绵,精雕的床榻咯吱作响,至晚方歇。
只能说男人与女人的身体确实存在差异,宇文煜早晨梳洗时精神奕奕的模样,反观柳浅浅,虽说被滋润的神色不错,可是这腰啊腿啊,总是哪哪都有些酸疼。
至于皇后让她劝诫皇上的话,柳浅浅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赏赐的物件更是如流水一般到了昭和宫,柳浅浅把玩着皇上送个一颗番外夜明珠,一会举过头顶对着光看,一会儿放在袖摆间看它发光的模样,玩的不亦乐乎。
诗语看着柳浅浅这小女儿态,也是忍不住露出笑意,自从知道要进宫,还是头回见主子发自内心的喜笑。
诗忆把宫人献来的水果端上桌,一盆冰镇的西瓜,看着色泽鲜艳,颇有食欲,“主子,御膳房刚送来的西瓜,听说今日就皇后娘娘那儿,和咱们这儿,独一份呢。”
柳浅浅这才把夜明珠搁在呈座上,就紧挨着皇上赏的并蒂芙蓉瓶。
诗忆替人净了手,把果盘往柳浅浅的方向推了推,“娘娘尝尝,可还喜欢?要是喜欢,奴婢也好跟御膳房说一声,断不会缺了少了的。”
“可不是,”柳浅浅笑的眉眼弯弯,“你也尝尝,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简嬷嬷朝屋内看了两眼,迈了进来,“娘娘,您找我?”
柳浅浅不急不缓的嚼了嘴里的西瓜瓣,满是甜甜的汁水,等到一口下了腹,才点头,“嗯,想问你点事情。”
“娘娘请说。”简嬷嬷立的端正,“奴婢知无不言。”
这头诗语刚煎完药,端着走进了屋子,也没有避讳简嬷嬷的意思,这几日也多亏了简嬷嬷托了人带进宫的药材。
柳浅浅吹凉了药,给诗语一个眼神,诗语点头,便出去带上了门,这才开口问道,“嗯,是一些陈年旧事,当今太后在祈霖山静修,只是,太后娘娘不是皇上的生母吗?”
简嬷嬷点点头,“不瞒娘娘说,也是宫里的秘辛了,皇上的生母乃是唐氏,与先皇故去的白皇贵妃情同姐妹,可惜怀上当今圣上之时,不知何事触怒了圣上,才一出生,皇上就被抱养到了当时的德妃娘娘宫里,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柳浅浅也是昨日听皇上提到生母二字,才有今日一问,当下疑惑,“那唐氏……”
简嬷嬷的头低了下去,“……皇上五岁时,唐氏就被赐毒酒一杯,草席裹了运出宫去,宫里也没什么人敢传闲话,奴婢也是在白贵妃宫里,才听闻此事,白贵妃也求过先皇,不仅没救下唐氏,反倒被罚了禁足。”
柳浅浅捧着药碗,将苦涩的液体缓缓吞咽下去,身体不自觉的一颤,细细思索着简嬷嬷的话。
简嬷嬷见柳浅浅不再追问,才松了一口气,又见人手中残余些许药汁的碗,低声劝道,“娘娘,这药久服还是会伤了身子的。”
柳浅浅摇摇头,打断了简嬷嬷的话,“我知晓的,只是眼下,确实要不得孩子。”
简嬷嬷一脸严肃,“娘娘还是早做打算,这事让皇上知道了……”
“我自有主意,简嬷嬷别担心了。”柳浅浅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嬷嬷也小心些,要是发现异动,我也好早做打算。”
简嬷嬷点头应是。
柳浅浅又转头看向诗忆,“你一贯是个藏不住事的,所以我让诗语去做,你也别露了声色,知道吗?”
诗忆猛猛点头,“放心吧,主子,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头吃上了冰镇西瓜,皇后娘娘那自然也是摆上了桌子。
“往年这西瓜早就送上来了,怎么今年这两天才见着。”皇后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盆问道。
一旁伺候的璃云低声道,“听前头的侍卫说前几日北方土地都焦枯了,想必先紧着那些地方了,这次送进京的贡品瓜果也不多。”
“柳妃那,自然是有的吧。”皇后娘娘像是自言自语。
璃云点头,“回主子,有的,奴婢听御膳房的人说,这头一日的几个宫里都送了,今个,就送了皇上,咱们这儿,还有柳妃宫里。”
皇后娘娘看着鲜红的瓜果,还有丝丝凉意的端盘,瞬间像是没了食欲,“拿下去吧。”
璃云劝道,“娘娘,好歹用一些吧,毕竟是皇上派了人送来的。”
皇后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头传秦美人求见,更是心口闷着一股子气,吩咐道,“让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