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山王(掌寨司署、燃香问卜...)
第76章
黑布蒙着的木板车过去,卫厄指节压着刀刃,缓缓侧眸。
滇南阿郎一手抓着卫厄的手腕,一手按着卫厄的肩膀,瘦黑的野性五官半隐在花荫里。他半压着身,好比一头深山老林里随时匐身前扑的野狼。比卫厄更高的身形,令胸口彩绳底端的银狼牙垂在卫厄锁骨上方一点。
镀银狼牙吊坠因为他的动作晃动,
狼尖斜斜擦着卫厄的骨窝。
就在卫厄侧眸的时候,土路面车轮滚动声再次传来,滇苗阿郎按在卫厄肩膀上的手一压,两人的身形齐齐矮下去。花丛拥簇,骨枝攒生,能容两人空间有限,卫厄单手按着地面,滇苗阿郎被蛮山日头晒黑的指骨按在他旁边,膝盖半压地面,潜狼一般,俯抵在卫厄身后。
潜伏下来的瞬间,因为有其他人挨得近,卫厄的身体本能绷起,瘦而有力的骨骼肌肉线条随时可能爆发反击。
狭窄的空间气氛瞬间紧绷起来,花影血沉,充斥一种莫名的暗影。
绳索摩擦车辕声打破了
后来的这辆马车比先前更沉,更重,车夫拉着的绳索“嘎吱——”“嘎吱——”作响,十几名涂油彩,穿藤甲的,待凶恶青铜兽首的寨兵押着车辆。
他们手中的铁戈苗刀在日光下反光。
一股同那天押运的灰色石头箱周围类似的脏浊光斓从“他们”体内溢出。
如石油污染的水面,
于空中扭曲模糊。
更沉更重的马车嘎吱嘎吱逐渐逼近,
卫厄肩线生冷的身体微微压低。
滇苗阿郎似乎也放缓了呼吸,这边陲蛮野地带的哑巴阿郎劲瘦的胸膛抵着卫厄的后背,狼牙吊坠烙着卫厄的肌肤——与昨晚蒙他的眼睛时一样,滇苗阿郎的身体冷冰冰,没有一丝活人气。
马车逼近。
或许是因为卫厄几次三番显出的不好收拾。
滇苗阿郎在卫厄肩头处的手压得很紧。
似乎是要防止他再做什么乱子。
但“嘎吱——”拉黑布车的马夫喘着粗气佝身走近,马车上不知道载了什么东西,沉得车架作响,卫厄视线微微一动,另一只手就地摸起一块小石头子。滇苗阿郎抓向卫厄的手,但小石头已经落到了车轮辙前。
沉重的马车一颠簸,
——边缘的黑布底,掉出一只白惨惨的死人手!
暗红的曼珠沙华缀在银发青年颈边,滇苗阿郎攥着卫厄的腕骨,压低着首。
系统面板微微一闪,显出一行滇苗阿郎的提示:
【“他们”,抓走一切看到不该看到东西的人】
解元真绕过栋矮脚寨楼,骨烧镇沐氏掌寨楼出现在不远处。
与寨中其他竹木楼不同,沐氏掌寨住的寨楼半是私宅半是官署,于穷山岭子里是罕见的砖石楼建筑,显出苗汉结合的特征,三进四开间,成合院式。四面有护墙,正门是飞翘的雁翼旧门坊,隐约能看到里头的厅楼。
掌寨司署四周都有亲兵。
解元真没贸然靠近,领着一位普通玩家藏身在沐氏掌寨楼东南斜对角的竹林怪石后头。
罗荣秉一死,除去黄义行和被人牲骨伤到的那玩家,和解元真一块行动的这位就是最后一位随机匹配到的普通玩家。
收集蛊材的事,交给了高鹤、许莹他们一组去办,解元真与临时分配的普通队友一起,不引人注意地绕到了沐氏掌寨探查情况——寸道兴说的,“沐崇帕”不见马帮的人触发主线任务。解元真过来,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潜入沐氏掌寨楼探查一番,敲定一下骨烧镇的掌寨如今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没想到,过来一看,沐氏掌寨楼,四面都有护墙,唯独正面开了大门。
还有寨兵把守。
白日里想进去寻找线索怕是不可能了。
解元真将寨楼的格局、四角的碉堡构造一一记下,带着人绕行一周,四面护墙外约莫两丈远的距离,无一草木遮掩,始终没找到方便进入的缺口。便借着临近处的竹林怪石,掐了个法诀蹲守。
掌寨楼内隐隐有人声传出,袅娜软语,一派山高水远,滇南土皇的烟粉做派。
寨兵往返,
然而,始终未见得什么主事的人进出。
约莫守了一个时辰,解元真轻轻一动,几根线香出现在他手中。
他手腕一抖,香头无火自燃。
往沐氏掌寨楼望了一眼,计算了下角度,
解元真将线香插落在正对寨楼护墙东南罡的角度,然后手掌往香头上一拂,三缕淡淡白烟不易察觉地升起,在竹影底下飘拂诡异的燃着。
解元真这采的是“燃香问卜”的法子。
要问的是“沐崇帕”这骨烧镇掌寨是否在寨楼中。
若是一般情况,道家更常撒米用“安土地咒”,从米中查事。但此时,他们正好待在竹林底下,竹林属阴属冥,林下占卜,暗合冥中问路的谶纬。因此解元真才换了更严肃郑重的燃香起数。
线香在林影下飘转悬浮,片刻,往寨楼倾斜。
这意思是:“沐崇帕”就在寨楼中。
领着同组行动的普通玩家悄悄退后,稍许,解元真在寸家帮歇脚的客栈找到了寸道兴和寸易。
得了卫厄前头给的黄金,寸家马帮这次走山的普通驮货虽然丢了,但马锅头给下去的钱依旧不少。马帮汉子有家室的出客栈,去镇上给自家媳妇孩子买东西去了,打光棍则在客栈里给骡马整理缰绳,磨铁蹶子。
听闻解元真的来意,寸道兴答应得爽快。
半盏茶的功夫,寸道兴、寸易连同两个马帮“伙计”再次找上掌寨楼。
寨兵认得寸道兴这南来北往的第一大马帮当家人,没敢阻拦。
咚咚咚,几声砸门响。
沐掌寨的管事出来了。
“都说了我们家掌寨今儿不在寨里,你们怎么又来。”打署楼里出来的沐掌寨的管事四十岁出头,一件靛青长裳儿,一双黑头鞋,鼻孔看人的脸白青青一张,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森跋扈劲。
显然平时没少在寨里作威作福。
“掌寨不在就不在,老子的货老子想来还得看你们掌寨的?”寸道兴这会儿完全没了对着玩家的好说话,冷笑一声,喝,“老子押运的货,老子心情好就要过来盯着。白天盯晚上盯,爱怎么盯着怎么盯。不成?不成你把收押条开了来,我们寸家帮立刻就走。区区看门狗,也敢冲我们寸家帮叫嚣,土司大人都愿意请我寸道兴喝碗热茶,你算什么玩意。”
管事的被寸道兴夹枪带棒一通直接的不给脸,青白的脸皮涨得通红。
磨牙阴森盯着寸道兴一会,一转身,喝道:“来人,给这两位开厢门去。”
旁边闪出两名寨仆,全是青白白一张脸,哑然然悄无声息的做派。
瞧得直播间直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是渗人得厉害。
寸道兴、寸易先过去。
后头两位寸家帮的伙计就被掌寨管事拦了下来:“你们两个能进,伙计不能进。”
掌寨管事一拦,直播间的心顿时吊了起来。
被管事拦下来的两个寸家帮伙计里,一人正是解元真。
解元真跟在寸道兴左后侧,被一拦,正和沐氏掌寨的管事正面对上,左右都是土司的寨兵。管事将人拦下后,挑眼看着:“你这伙计,有些面生啊,不懂规矩,我们掌寨楼也是随便能进的。”
直播间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出。
寸道兴却是皮笑肉不笑,“寸家帮的都是兄弟,管事你的说我们兄弟是伙计,是诚心不给我脸是吧?行。”寸道兴骤然翻脸,“二小子,喊人过来,这趟走山,我们不走了!让兄弟们把东西扛了,拉回三猛还给土司去!”
一声落下,寸易喝应一声“是”,真个折身就要喊人过来。
管事的面皮骤然青红,解元真袖中掐着的诀法略微松开一些。土司命寸氏马帮押来的“黑门货”定然重要无比,否则管事也不会在掌寨不出的情况下,不敢轻易给出收押条,真让寸氏马帮彪起来直接拉回去,有得这管事担不起的祸头。
果不其然,不过二息,掌寨的管事便已经愤然离去,只剩下两名寨仆领着寸氏马帮一行进掌寨司署。
一行六人迈过掌寨司署的门坊,
解元真在司署外,明明听得各种袅娜软语,进了寨楼却什么都不剩下了。
掌寨司署里静得出奇,仿汉族的土石寨楼四面都是护墙,
重重环扣的合院灰影从四面压来。
寸氏马帮押送的“灰白石头箱”据说被放在了司署的南厢房,
解元真跟随着寸易他们进来,余光见司署院墙有些黑,快速往那角落一瞥,眼皮骤然一跳——
掌寨司署的护墙墙角,摆着一架架黑布蒙着的木板车。
旁边,蹲着一名名骨瘦如柴的拉车夫。
那些车夫,一张瘦凹的脸,几乎只剩皮包骨,于昏暗中,黑洞洞地对着光里的人。
一双双眼睛,漆黑无光地看着他们。
————
咕噜咕噜的古怪声响从楼上传上下,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部分玩家都出去了,分布在镇中行动,唯独宋月眉和黄义行,连同“人牲湖”里断了腿的玩家,被留在了“骨婆楼”里。一是黑阿婆这边明显秘密重重,得留人看着。二是大腿齐根没了的那名普通玩家需要人照拂。
因此由宋月眉带黄义行留了下来。
三人待在骨婆楼的一层,不敢去贸然乱碰那些坛坛罐罐,黄义行更是恨不得离这骨婆楼里的所有东西都远远的。
起头还好。
随时间推移,屋子里的各角都传来坛子响动的声音。
宋月眉沉得住气。
黄义行却吓都快要被吓死了,不过,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有个优点,那就是人怂守规矩。
宋月眉这种高级玩家没动作,他就算被吓得半死也不敢乱出声,乱动作。只能离楼梯口尽可能的远远的,死命儿低头盯着木地板。仿佛能将上面的木纹瞧出花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盯着看看久了,大脑晕血。
黄义行的眼前黑影一晃,
好像许多张重重叠叠的白面孔在地底的黑影里,冲他笑。
其中一张,赫然是死成“尸皮囊”的罗荣秉!
“罗荣秉”仰着白森森的脸,白森森两排牙齿越咧越开。
“啊!”黄义行大叫一声,猛然向后退。
“怎么?”宋月眉手中的彩门戏旗哗然抖出,她刚要转身过去黄义行那里,门就“哐”地开了,宋月眉即刻侧转,手中的彩门戏旗如一杆标枪般点出,又在半空中险险停住。开门的是寸道兴,随后的是寸易。
宋月眉手中的彩旗子一落,松了口气:“你们回来了……有什么……”
话刚说了半截,就脱口变成了“怎么回事?”
——解元真被寸易架着,半咳着血,一张脸面如薄金地被架进来了。寸易还没回答,解元真先张口,哇呀吐出半口混杂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粘稠血块。
解元真吐出血块时,卫厄、高鹤他们正好也回来了,见状神色都是一变。
只半天功夫,竟然是解元真先带伤回来,他遇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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