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基地(柳老师,奇人时代...)
基地主任的话落下,堂内一片寂静。
许久,有人敬畏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知道基地这些天的异动是为了什么--到目前为止,玩家进副本的死亡率依旧居高不下!
别看前段时间卫厄通关《香火闽南》提前三天结束副本,
整体玩家的死亡率依旧达到了恐怖的65。
65的死亡率什么概念?
那是两个人里,就有一个多要死!
换做平时,这个副本死亡率还要更高,更恐怖。有这么一柄恐怖的利刃悬在玩家头顶,人人都活得有今天没明天--要不是控制局紧急成立,竭尽全力地控制口口、提供支援帮助,初期玩家的恐慌疯狂早让整个社会秩序崩溃了。
直到今天前,玩家在副本里都没什么可以凭借的救生索。
--全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心惶惶的进本,然后莫名奇妙的死亡。
只是诡话三年,进副本是死,现实诡异复苏还是死,大家只能认命接受。却没想到,控制局居然不声不响做了这么一桩大事。
虽然用梅一荷前辈和基地主任的话来形容,这只是一线"浮萍希望"。
可玩家此前,连这份浮萍希望都没有。
大堂内敬畏的呼吸、崩溃的低语低泣混杂在一起。不少专员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一一如果不是自己没得选择,谁愿意一点倚靠都没有,进诡游戏的副本去玩命?眼下,却是终于有人、有整个炎黄奋力给他们一张拢罗的安全网。
哪怕这网再渺茫,那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啊。
一片嗡鸣低语中,没人察觉原本不怎么在意的卫厄在基地主任报出一个个江湖奇人传承时,猛地抬起了头。
人脑的记忆功能类似电脑,记忆太多的情况下,旧的记忆会以类压缩文件的方式,在记忆磁盘留下线索。卫厄在无限空间待了三年,除了一定要回家这个念头外,许多曾经的记忆都模糊了。甚至连闽地的地图长什么样都忘了。
但基地主任将那些名字报出来后,原本已经忘了的东西,被触碰到了残缺的线索,立刻一闪晃过,
带来极强烈的熟悉感。
梅氏八卦掌、陈氏十八节棍、东北煤马刀、龙门跑马戏、豫中古彩门、扬清柳挂枪--这些东西,柳老师都跟他提到过!
初一那年,卫厄默认已经出了殡的酗酒爹,酒驾肇事撞死两个人,一声不吭,卷了家里全部钱款跑了。死者家属扯着血淋淋的大字横条闯到学校时,卫厄还什么都不知道。被撞死丈夫的女人在地面哭成一团,她兄弟冲校领导咆哮,一个劲儿地冲拦上来的门卫保安,要弄死凶手的儿子,一命偿一命。
动静大得整个学校的孩子都被吓傻了。
那两家人是他们那里出了名的刁和悍,放话说他们兄弟多,弄死个毛头小子赔命,他们再抽个兄弟去牢里坐,给这小杂种抵了。
弄得所有校领导都束手无策。
是柳老师掏钱给那两家人,又把他挡在背后,领着他去挨个见死者家属。
柳老师是当年"大下放",放到莲溪城来的。据说以前是京师大学的高级教授。以前莲溪城穷,穷到半个读书人都没有,是柳老师被下放后,自己在破城隍庙排板凳拉桌子,教出了第一批走出穷破县的读书人。
后面能回去了,也没回去,而是继续留在这里。
他护着一个孩子,当地很多老人就跟着出面了。
那两家人才不再出恶言,不再半路堵人晚上泼鸡血,收了柳老师帮忙出的赔偿款,把事了结了。
卫厄因此搬到了柳老师对面的校教师宿舍,一住十几年,再没换别的住处。
莲溪中学初高中两个部,属于落后城镇地带,教师资源少,柳老师一个人得教六个班。他上了年纪,眼睛不好,戴老花镜批作业都要批好几个小时。
卫厄搬过去后,做完作业,就替他改作业,后来干脆听他口述,帮他写教案。
柳老师拦不住他,要是事情比较少,就会给他教其他比较深的县城学生学不到的东西。
比如什么闽粤海洋移民因素、田野考察、口头调查船王唐罗、梅氏八卦掌、陈氏十八节棍、东北煤马刀这些东西,就是在这其中随口举例提到的。
卫厄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柳老师是京师大学的高级教授,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地方上的人多。
直到今天控制局基地主任宣布"四相百门"计划,卫厄才觉察出其中的不同寻常--连控制局和船王唐罗都要耗费三载,才寻谱到这么些传人奇人,柳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刹那间,一个渺茫的希望闪过卫厄心底。
他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指骨骤然因用力泛白。
柳老师曾经给他讲过,史学将三十年称为一个时代。二十世纪前六十年,是传统民间艺人最后的两个时代。前一个三十年,是新旧之交的"江湖百态"时代,后一个三十年,是江湖奇人于乱世中涌现又于新世中潜了的消亡时代。
"--三十年一江湖,江湖过后无江湖。"
这是柳老师颤巍巍坐在窗口,对奇人时代的评价。
柳老师的具体年纪,莲溪县城的人并不清楚,但卫厄从上推-一他一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应当正好处于他自己评价的江湖消亡的时代。
按照控制局后来给他的资料--城南区的活人都吊在窗户后,变成一具诡异的"傀儡"。而卫厄在城南区活人禁地推门寻找时,并没有在柳老师的屋子里看到傀儡影子。
如果柳老师,自己年少的时候,就曾经是江湖奇人的一员。
柳老师是不是有可能从副本降临的城南区活着出去?
这个念头一燃起,立刻被卫厄自己强行压下去。他低垂着眉,克制心底的情绪起伏,最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解元真察觉卫厄与寻常有异,低声询问。
卫厄摇摇头,没说话。
这时,被扶坐在最中间的那为驼背老人颤巍巍地上了台,面向整个大堂,竭力挺直脊梁。
一张口,就是一口浓重得有些令人发笑的东北口音。
"娃啊,以前我们这些老江湖的老古董,都是都是些拧骨头死脑筋!将师门秘法,家族绝学看得极重,死守着那陈年烂谷子的几条规矩。眼瞅着新时代了,没人来得跟我们学,也傲气着藏着掩着不肯外漏,"老人重重顿了下手中的拐杖,"若要是依旧是太平盛世,用不着我们这些东西那也就罢了。"
"可如今世道既乱,人要是都死没了,哪来的规矩。"
"死守死,你们学了要好好的好好的活!"
说着,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忽然扯高嗓子,沙哑地:
"胡门总镖局--传艺!姓啥都能学--啥地儿都能学!"
老人打基地主任的手中接过一柱香,插在梅一荷老前辈骨灰坛前的炉中。一柱香落,算是了结了炎黄奇人传男不传女,传姓不传外的陋习。
随后转过身,用种搜寻期盼的视线望着台下的众人。
专员们的手机上同时弹出局里的短信说明:胡门总镖局,松花江最大的镖局,往前延续七百年,可能出现在东北地域副本,传一杖双矛枪,传双刀入门学习要求
以及后续的备注:
诡话副本的因果牵连,需要有实际的仪式固定,
若要学者,请上台,于炉中插一柱香。
与此同时,前几排座位的老人也在工作人员帮忙下颤巍巍上了讲台。一条条对应的艺人门派名字、艺人传承人名字、传承内容发到专员手机上。会堂里人头攒动,专员们各自按自身学得了的情况,上台敬一柱香。
陈程那穿蓝布上衣的爷爷也站在了台上。
竭力对一位位过来的专员站直身。
陈程时常在基地里玩节棍,吹嘘自己是"陈氏传统节棍传人",为此陈老爷子知名度还蛮高。
不少专员都过去了他那儿,陈老爷子挨个同他们说话,不知道是叮嘱他们进本要小心,还是抓紧时间教点东西。
离席的人不少,只有已经有了传承,并且没精力再多学杂派的坐在位置上。
核心一队这边,解元真是道门的人,陈程是连个节棍都学不透,因此都同没动弹的卫厄坐在原位。
"其实我以前很讨厌我爷爷,"陈程在位置上忽然说,他双手紧紧抓着腿上的裤子,"我小时候暑假老被丢回去老家,跟在他身边。觉得他又老又倔,规矩严得不得了,一身腐朽糟粕,什么年代了,还守着他的一套旧礼数旧规矩。"
"我爸小时候身体不好,学不了武,把我送回去就是想我跟老爷子学一点。传下我们陈家的家学。"
"我不肯,跟他对着干,说他的棍子是耍猴的。"
"把他气得放话不认我这个孙子。"
"我知道爷爷想要有人学的,但我们陈家的棍法,只教陈家人。我小时候诚心气他,偷了他的节棍拿去班里乱舞,瞎背陈家棍法口诀给班里人,把他气得当天进了医院。"陈程小声说,他看见一位专员上前,将香插到炉子里。
陈老爷子当初因为他乱背口诀出去,气得跟他、他爹断绝关系,骂他坏了陈家家规,不配当陈家人,眼下正叨叨念念不知道同人说什么。一张脸上满是期翼的神色。
陈程毛毛躁躁的鹦鹉脑袋低了下去。
卫厄却是看着台上的老人,寻找与柳老师年岁相仿的。
若柳老师年轻时,当真也是百门之一,又会是是哪一门?
这时,基地主任不引人注意地过来了。
"卫厄,"基地主任压着声,"有件事局里想先和你打个招呼。你答应也成,不答应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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