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一部分协会成员被藤蔓困在原地，还有一部分则被控制着聚集到一起，站在奇里身后。黑压压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德罗斯在哪。
鲁西城留下来的人也自发的聚集到妲勒莎小队的身后。两相对峙，好像又回到精灵崇拜者协会在鲁西城外砸酒馆的那一天。
“咦？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埃塞尔嘴里叼着他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一根的烟斗，含含糊糊说道。
“因为精灵崇拜者协会的人确实都来过一次，只是你们都忘了而已。”帕菲特无奈说道。
“？？？”埃塞尔扭头看帕菲特，瞪地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
帕菲特两根手指头捏住埃塞尔的头，把他重新扭向协会大军所在的位置，嫌弃说道：“不要做出智障一样的表情。”
埃塞尔惆怅地把烟斗从嘴巴里抽出来，摇头，“也就只有妲勒莎才不会嫌弃你这么毒的嘴了。”
妲勒莎听到召唤，满脸白痴地回头，“嗯？什么？什么什么？”
帕菲特和埃塞尔双双摇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阿维佛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显然已经对这样的小队日常司空见惯，只有米特罗维带着暗红色的兜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偶尔向小奥和缇菲娅消失的那团浓雾瞟去。
奇里见状笑了，指着妲勒莎看向帕菲特，“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真的不会憋屈吗？”
他又向米特姐弟致意，“你们呢？明明这么有实力，为什么要屈居人下？”
甚至连带上了还被帕菲特和埃塞尔架在肩膀上，才刚见过一面的伊罗里，“你还这么小，未来可期啊，不要在这样的小队里浪费你的才能。”
妲勒莎十分不解地问帕菲特，“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伊罗里单手扛着她的盾，边笑边锤帕菲特的头，“帕菲特，他说我还小，哈哈哈，他居然说我还小！”
帕菲特脸色黑如锅底，把伊罗里扔到地上，伊罗里反应迅速地用圆盾当拐杖，在落地的一刻保持平衡，没有摔倒。
她倚着圆盾，飞身起跳，一脚踹到帕菲特的膝盖上，“帕菲特，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帕菲特冷笑，“你这种朋友，不要也无所谓。”
就连永远都拽着张脸的阿维佛斯也难得点头跟着附和起来，“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无比的认同你们说的话。”
没人理妲勒莎，妲勒莎看着自家小队成员呵呵傻笑。
没人理奇里，奇里整个脸都气得扭曲了。
“你们会后悔的！”奇里的声音尖锐刺耳，“你们违背了精灵的誓言，你们玷污了精灵的荣光，你们该死！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协会成员也跟着暴动起来，眼里是呆滞而扭曲的仇恨，菲洛斯也和所有协会的成员一样，嘴里念叨着“你们会后悔的”一步一步拖着步伐走来，身形居然和那些低阶魔物有几分相似。
帕菲特一把按住还在飞踢他的伊罗里，“喂，别踢了，开战了！”
埃塞尔也神情严肃地回头，朝留下来的鲁西城居民招手，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看着那群协会成员如临大敌。
“哈~~~我怎么突然又开始困了。”妲勒莎打了个哈欠。
“嗯？”帕菲特皱眉，刚想吵架，结果一张嘴也是一个大哈欠。
像是传染一样，顷刻间，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在鲁西城人群中响起。
埃塞尔一头栽倒在帕菲特的肩膀上，双眼已经闭上，嘴里嘟嘟囔囔，“帕菲特，我太困了，让我靠一会儿。”
“你做梦。”帕菲特冷静地后撤一步，埃塞尔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居然没爬起来和帕菲特吵架，反而就地躺倒，直接睡死过去。
帕菲特脸色难看起来。
他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栽倒在地上，不出一会儿就倒了一片，剩下的居然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妲勒莎小队五人。
不，马上要变成四个了。
因为他也想睡了。
他强撑着眼皮，看见协会成员越来越近，菲洛斯混在其中，步履蹒跚，眼神空洞。
妲勒莎也在持续不断地打哈欠，只是精神看上去比他稍微好一点。
伊罗里和阿维佛斯也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只有米特罗维头垂着，带着兜帽，看不清她到底是困倦还是清醒。
帕菲特眼前一片模糊，在某一个瞬间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呼呼大睡，被妲勒莎一把抱住。
拦腰抱住昏睡的帕菲特，妲勒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四处看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伊罗里也把她的大圆盾当做床睡着了，旁边是抱着弓睡得一样香甜的阿维佛斯。
意识还算比较清醒的，居然只剩下了她和米特罗维。
“米特。”妲勒莎把帕菲特放到地上，下意识朝米特罗维靠过去，“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办啊？”
虽说魔王为了让庞大的地界魔物大军在白天也能行动，在鲁西城上方布满了黑紫色的魔云，遮挡住大部分的阳光，但还是稍微会露出来一点。
而现在，魔王为了对付缇菲娅，带着所有的魔物大军进入了魔云里面，导致遮挡阳光的魔云都变得敷衍起来。
一缕一缕细碎的阳光透过云层打在早已变成碎屑的大理石广场上。
感受着向她靠过来的妲勒莎，米特罗维拉着帽檐又往下压了压，拽着披风将自己裹起来。
她感受到了一种对精神的控制，这种控制会让人觉得昏昏欲睡。但很可惜，这种控制对她的种族无效。
只是有点吃惊，妲勒莎虽然困倦无比，却依旧经受住了这种控制，没有睡过去。
其实，妲勒莎睡过去或许会更好。没有人看着，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发挥自己被压抑的实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妲勒莎迷糊的目光中只能裹紧自己，干站着什么都做不了。
协会成员愈发压进，妲勒莎揉着眼睛支撑，撑起守护结界，一个一个辅助魔法往米特罗维身上套。
“唉……”米特叹了口气。过度挥霍魔力，再加上让她讨厌的环境，导致她握鞭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妲勒莎，要不你还是睡过去吧。”米特罗维破天荒地说了个长句子，语气颇为无奈。
谁知道妲勒莎会错了意。
“嗯？米特你放心！我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绝对不会睡过去的！”
她锤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耷拉着眼皮，豪言壮语，十分阔气，“我能撑住的，你放心！”
或许是对妲勒莎太无语了，米特罗维沉默许久，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憋出来，只是拽着兜帽边沿又往下压了压。
长鞭随着她甩动的动作画了个半圆，一簇幽红业火还未点燃就被熄灭，长鞭随着酸软的手垂落而下。
果然，这样不行。必须得换一种方法。
米特罗维把自己的披风裹得更紧了，兜帽下被整个帽檐阴影遮住的异瞳双眸开始变色。绿曈逐渐变淡，染上一层薄薄的紫色。
她握紧长鞭微微一甩，将妲勒莎往她身上套的辅助魔法阵打碎。
“从现在开始，你保护好睡着的人就够了，不用给我施加辅助魔法。”
“嗯？为什么？”妲勒莎迷怔地瞪大眼睛。
没有回答妲勒莎，米特罗维按住兜帽向协会成员冲去。
轰——
一改刚才的疲乏无力，暗红色长鞭在空中像游蛇一样灵活，一道道火线瞬间将庞大的协会成员大军分割成无数小块，冲天而起的火焰屏障遮挡住视线，让他们只能停留在原地打转。
帕菲特在临睡倒前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不是菲洛斯，也不是奇里，而是在协会成员往前压近的同时，终于暴露出方位的德罗斯和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卡洛。
站在远方的德罗斯轻蔑地笑了一下，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往下一压。
明明空无一物的手中却好像绑着无数的线，被困在原地的协会成员们立马躁动起来，无视面前的火焰屏障，拥挤着往德罗斯的方向冲。
噗噗噗噗。
接触到火焰的协会成员一个个被烧成飞灰，却依旧前赴后继。
“米特，快停下！”妲勒莎在后方撑着守护结界朝米特大吼。
可米特罗维却像没有听见一样空气中是浓重的业火与焦味，她握住鞭子的手越来越紧。异瞳中绿色越来越淡，快要被紫色完全浸染。
眼中只剩下火焰的颜色，耳边只有鞭子甩过，划破空间的呼呼风声。
紫色越来越浓。
火越来越烈。
连空气都被高温蒸腾的有些扭曲。
可就在这时，噗嗤一声——火熄灭了。
不是突然熄灭的，而是颜色逐渐变淡，像被分解一样，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大理石广场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铛啷啷啷——
魔鬼花藤法杖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掉在地上。法杖顶端的那朵紫花娇艳欲滴地绽放着。
奇里于虚空中显形，没去管他的法杖，而是直接跪在地上捂着嘴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奇里咳地撕心裂肺着，“你……咳咳咳——！”
米特罗维的火焰是他吸收的。
作为游离元素的结合体，他可以利用魔鬼花藤法杖的转换自由地与所有东西融合，也可以吸收它们，同时增强自身魔力。
只有一种东西他不能碰。
咳了好久，奇里总算喘过一口气，脱力地跪伏在地上，整个人无比虚弱。
在永夜日那晚，为了消灭魔物，他曾经强行吸收过来自魔域的魔力。
这种魔力不仅不会增强自身，还会让他异变成骷髅。
他当然不会任由诅咒将自己变成骷髅，所以那晚他逃走了。
可现在，奇里看着自己发黑发皱的双手，诅咒正在一丝一丝朝他的手臂蔓延。
“你……”他跪在地上看向米特罗维的方向，“你是……！”
失去火焰屏障的协会成员在德罗斯的操控下迅速重新聚拢，奇里话还没说完就被踩在脚下，一脚一脚踏过。他身受双重煎熬，终于忍受不住，昏了过去。
米特罗维的绿曈已经全部变成了紫色。
兜帽和披风将她整个人都裹在阴影里，长鞭甩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不再是将协会成员分割围困，而是直接将他们烧成灰烬，仿佛杀红了眼。
“米特！”妲勒莎急得冲出守护结界。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米特罗维，好像她也被人操控了一般。
怎么办？
妲勒莎试探性地朝米特罗维施展了几个辅助魔法，都被米特罗维头也不回地打碎。
她毫不怀疑米特罗维的战斗力，除了从来没出手过，不知道实力的卡洛，还有被卡洛保护着的德罗斯，她相信米特可以处理掉这里的所有人。
可是这样自相残杀下去完全没有意义啊！
这是无用的消耗，根本不能对魔王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到底怎样才能叫醒米特？
越着急，妲勒莎的脑子就越混乱。
叫醒……叫醒？！
妲勒莎突然停下脚步。
在月光森林的时候，缇菲娅曾经让她做过一件事——用娜迦族的歌声来叫醒整片月光森林的树。
所以，她也可以用歌声来叫醒人吗？
妲勒莎有一些犹豫，可在下一秒又把这些犹豫抛弃。
她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也不知道做未知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好，还是坏？她分辨不出。
唯一适合她的方法永远只有简单粗暴的几个字——做了才知道。
不管了，她要试试！
妲勒莎深吸一口气，开始唱歌。
可歌声破碎在混乱的空气中。
长鞭挥舞的声音，业火的高温将空气扭曲，这里拥挤而杂乱，完全不像月光森林一样空旷寂静。
即便她用上全身的魔力想把歌神传出去，可依旧不够。
妲勒莎无助停下，感觉她好像和当年的伊普洛重合，明明方法就在眼前，却因为魔力不够而无可奈何。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妲勒莎茫然地四处张望。
远处将缇菲娅和小奥完全包裹住的黑雾开始剧烈翻腾，一轮魔法阵从浓雾中冲出，将它们切开，缇菲娅和小奥的身影逐渐显现。
跟着回到大理石广场的还有魔王分身。
不知道浓雾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魔王分身怒不可遏地张开双手，本就破碎的大理石地面再次伸出无数双只剩骨骼的手，哗啦啦推开泥土和石子从深埋的地底爬出来。
小奥抱着缇菲娅，不知道为什么，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
缇菲娅被小奥抱在怀里，身后巨大的金色魔法阵和小奥的那个遥立相望。而她，则身形虚弱，看上去根本无瑕顾及破土而出的骷髅们。
妲勒莎远远看着，又收回目光。
虽然不知道浓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像现在还存有战斗力的忽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而且还多了一个在远处虎视眈眈的魔王分身。
“我该怎么办？”妲勒莎的大脑再次混乱起来。
额前突然传来一抹炙热，滚烫的温度让人难以忽视。
妲勒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在发热的竟然是族长之证。
将族长之证拿下来握在手里，一阵幽蓝而温柔的光芒散发而出，缓慢凝聚成伊普洛趴在地上，弥留之际的身影。
“伊普洛？”妲勒莎茫然蹲下身子。
处于光芒之中的伊普洛握住妲勒莎垂下的手。那不是伊普洛的实体，只是一道虚幻的光影，但妲勒莎还是感受到了伊普洛握住自己手时传来的炽热温度。
握着妲勒莎手的伊普洛好像在说些什么，只是声音虚无而脆弱，在嘈杂的大理石广场上，更加听不分明。
“……加入你的……冒险者小队。”
“什么？”妲勒莎感觉自己的大脑混乱的像是扭了几百道的麻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关注什么，要先解决哪里的问题。
光影中的伊普洛好像只是隐藏在族长之证中的一段记忆，还在继续说下去。
“……带着它……也就是……另一个我……去冒险。”
最后一句话说完，光影消失了。
握住妲勒莎的温度也跟着一同消失。
伊普洛消失了，族长之证的那股灼热也消失。这一切就好像一个短小而又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插曲播完，一切重归于平静。
可又不太平静。
妲勒莎发现正有源源不断地魔力从族长之证中传到她的体内。
这股魔力有熟悉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这是伊普洛的魔力。
这是伊普洛作为她的冒险者小队中的一员，为这场战斗做出的贡献。
紧紧握住族长之证，妲勒莎受到无比大的鼓舞，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再次聚起她全身的魔力，唱歌。
悠扬的歌声带着魔力穿破混沌的气流，穿透燃烧的火焰，穿过大理石广场的碎石与土地，响遍鲁西城的每一个角落。
……
“因为，我才是魔王。”小奥低沉的话语响在缇菲娅耳边。
缇菲娅惊讶了一瞬却又瞬间了然，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魔域会有两个魔王，但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拍拍小奥的手臂，示意他将她松开，“我知道了，你去打败魔王分身，我不会再献祭了。但现在除了魔王，还有其他敌人需要打败。”
小奥沉默片刻，松开怀抱。
缇菲娅招手，将用她血液画好的魔法阵重新打散，一部分吸收回体内，另一部分重新画成一个新的魔法阵，向骷髅一个接一个爬起的地方压去。
妲勒莎的歌声突然响起，和在月光森林中听到的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
缇菲娅施展魔法的手在虚空中一滞。
“啊哦。”她叹了一口气。
无奈地放下手，任由急速掠来的白光将她整个人笼罩。
才刚从魔王幻境中走出来的缇菲娅，又被带到妲勒莎的幻境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