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浪与涛
那里的海水是肉眼可见的深黑色。
哪怕是旭日的光辉，也无法穿透厚重的海水，照亮底下的黑暗。
而在海水之上，
乌云更是密密麻麻，几乎要压下来似的。
那深邃的乌云中，时不时亮起几道闪电，仿佛人间禁区。
刘长深吸一口气，
连空气都变得湿润了。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尾巴，对方仍没有放弃的意思，不过追赶自己的速度却是慢下来了。
这也意味着，
风变大了。
刘长看向利伯塔德号的船桅。
此刻，那破旧的船帆已经被被风吹得鼓鼓的，让人很难不担心它是否会被吹爆。
滴答——
雨滴落到脸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利伯塔德号已经驶入绝情海的雨幕之中。
随着船只的深入，雨水渐渐变大。
海水沸腾着，不断掀起几米高的浪花，重重地拍打在船身上。
整个利博塔德号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最老道的水手都难以在船上站稳。
刘长死死地抓住扶手，他朝身后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帝国的船只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自己靠近！
“全帆！该死的，他们居然是全帆！”
刘桉在雨中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他们不要命了？看起来绝情海会帮助我们收拾他们的！”
刘长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对方敢冒着被海水撕碎的风险继续追击，肯定有所依仗。
或许，
那艘帝国军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脆弱。
若真是自己判断失误了，那对利伯塔德号整艘船的人们而已，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的风暴中同帝国的走狗们作战，只能束手就擒！
“桉爷！我们的船还能撑下去吗？帝国的那群疯子快追上我们了，我们要往绝情海更深处去才行！”
刘长冲着刘桉大声问道。
后者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船帆，转动船舵。听到刘长的话后，刘桉顿时吼道：
“哈？我们还没到绝情海呢！这点小雨和真正的风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说着，
刘桉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帝国军船，不由笑道：“呵，看起来海神欧卡果然在庇护他的信徒！”
刘长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刘桉便继续说道：
“该死的帝国走狗们，一定是有海神赐福过的珍珠，所以他们才敢继续跟着我们！”
海神赐福过的宝珠？那是什么……刘长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对方是因为刘桉口中的宝珠的缘故，才能继续在风浪中行驶。
一定是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对方船只的材质影响。
可愈深入风暴，
刘长就愈感到不安。
帝国的船只依旧摇摇晃晃，但始终坚定地追踪自己。
好几个巨大的浪花打过去，对方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前行，仿佛吃定利伯塔德号了。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
刘长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逐渐崩塌了。
“小心！我们现在正式进入绝情海了！”
刘桉的吼叫声将刘长拉回现实。
他回过神来，
看着充斥在视线中的惊涛骇浪，顿时呆住了：
十几米高的海浪在不停翻滚，狂风在暴雨同一时间降临，
利伯塔德号犹如洪水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地驶入漩涡。
甲板上早已人仰马翻，
失去控制的船帆被风吹得裂开数道十几公分的口子。
一道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的闪电落下，
仿佛海神早已等候多时，恰到好处地将最振奋人心的音乐摆上这幕追逃大戏。
“我们不能再追了，海神的宝珠承受不了真正的风暴。”
罗瑟遗憾地说道。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公主可能就在他眼前的那艘船上。
对方一头扎入了绝情海，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公主就此殒命，虽然他们可以把罪状推脱到海盗的疯狂上，但罗南大公肯定会因此心生怨愤。
尤其是，
在海盗丧命后、罗南大公找不到倾泻对象的情况下，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罗南大公记恨的对象。
想到这，
罗瑟有些后悔赞同勒岚的计划了。
副官勒岚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掌上的那枚遍布裂纹的、逐渐黯淡的珍珠，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人，公主遭受海盗欺辱，您不仅为罗南大公报了仇，更成全了公主的身名，让她得以前往海神身前侍奉，罗南大公只会感激你的。”
罗瑟足足愣了五六秒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面若寒冰的男人，只怕是从一开始就想好这个说辞了！
哪怕是帝国的公主，在对方眼里都早已是死人。
自己的副官突然变得冷酷无情，让罗瑟不由得眉头一皱。
“大人，敌船已不见踪影，我们可以返航了。”
勒岚的声音再次响起。
罗瑟回过神来，忘了眼船头，看着前方凶险异常的海浪，长吁一口气：
“返航！”
……
追逐利伯塔德号的帝国军船返航了，但深入风暴的刘长等人却看不见了。
倾盆暴雨，
站在甲板上的众人连睁开眼都是一件难事。
“快调转航头！”
刘长冲着刘桉吼道。
“太迟了！长啊，现在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全看海神的意愿了。”
刘桉已经放弃操控船舵，只是抓着它，保持站立罢了。
刘长愣了下，猛然明白什么似的，趴在船舷往下看去：
利伯塔德号周围的洋流，正裹挟着船只，将它往绝情海深处送。
这种情况下，利伯塔德号很难掉头了。
刘长强忍冷得发颤的牙齿，张口大声命令道：
“把船帆都收起来！”
既然无法再控制船，那船帆也没用了，必须得在船帆被风吹裂之前将其收起来，不然连船桅都有被吹倒的风险。
甲板上还能行动的水手们，听到刘长的命令后，连滚带爬地走向船桅。
咔嚓——
一道令人心碎的撕裂声，和震耳欲聋的雷声，恰到好处地同时出现。
刘长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利伯塔德号的船桅拖着船帆，缓缓落下。
短短几秒，仿佛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要倒了，快躲开！”
刘桉声嘶力竭地吼着。
下一秒，
刘长只感到自己被抛了起来，然后又被重重地甩在地上。
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刘长连忙咬了下舌尖，这才没晕过去。
强忍着不适想要睁开眼，可粘稠的雨水早已将他的眼皮连在一起。
他想要用手擦拭脸上的雨水时，可刚伸出手来，脸上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
刘长的意识瞬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