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会（2）
金光布满山峰，又悄然离开后，天地处在白昼与黑夜之间，一种莫名的孤寂感萦绕在顾云心间，小和尚也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
顾云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声音轻轻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小和尚，我得走了。”
小和尚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顾云握住小和尚的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一字一句的说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小和尚，你愿意吗？”
小和尚点头又快速摇头，“山上很好，师傅也好，我想陪着师傅，师傅也答应等我长大了就让我出去看看。”
小和尚很快又补充道：“顾云你也很好，等你下次来我们再一起玩。”
顾云手上的力道松了，整个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太阳走的很快，顾云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又是一声哨响，之前的白衣男子与黑衣人迅速出现在顾云身后。
顾云清冷的声音响起：“带他回去。”
小和尚猝不及防的躲避，让刚准备抱起小和尚的黑衣人抱了个空。黑衣人转头，看见小和尚正熊抱着自家少主，吓得自己赶紧闭上眼睛。
而顾云被小和尚突如其来的动作取悦了，刚想回抱过去，小和尚又突然松开，剩下顾云垂在半空的手臂不知所措。
小和尚朝黑衣人说道：“黑衣人叔叔，我们走吧。”
在得到顾云的示意后，小和尚在黑衣人的怀抱中，正式踏上回家的道路。走前还在向顾云挥手再见。
没有留念，顾云转身走进了黑暗，白衣男子紧随其后，双双往山下奔去。山下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与护卫等来了他们的主人。
护卫们见顾云从山上下来，跪倒一片。
“请少主上车。”
顾云踩着一个人肉垫子上了马车，马夫急急从山脚驶离，一群人秘密赶路日夜兼程。
山上的小和尚也顺利回到了寺庙。黑衣人将小和尚交托给老和尚后，便也急匆匆地走了。
“徒儿今天好玩吗？”
老和尚在餐桌上询问，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小和尚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好玩。”
随后又使劲从碗里扒饭到嘴中，老和尚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小和尚边上。老和尚喝了一口茶水，凝视一处良久，又接着喝了一口。
待小和尚放下筷子，老和尚将早已晾好的茶水递给小和尚，喝了满满一大口后，终于将胸中滞涩吞咽下去。
老和尚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小和尚的背，在小和尚的脖颈间窥见一条黑绳。
老和尚没有言语，又返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等着小和尚的下文。
“师傅，我这次在澄心看见的与以往不一样。”
果不其然，小和尚先开口了，每到这时老和尚总是耐心听着小和尚的讲述。
小和尚理了理思路：“我应该是到了顾云的家里，那个地方很漂亮，他的娘亲也很好看，但是那么漂亮的大宅子只有顾云和他娘亲，剩下的都是照顾他们的人，我没有看见他的父亲。”
“后来，整个宅子都起火了，我将大宅子逛了个遍。后来我看见顾云和他母亲和一群人，后面他母亲被剑刺进胸口倒下了。”
“再然后，顾云的父亲来了，他带着好多人把那群人打跑后，顾云的父亲和母亲在宅子里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鞠了三躬。”
老和尚笑呵呵的问：“那哪里奇怪？”
“师傅说过，被困澄心的人都是心怀······心怀执念之人！但是我这次没有看到顾云的执念，往日那些叔叔婶婶们在幻境中，要么成为家财万贯的富翁，要么成为一方霸主，要么求家庭和谐夫妻和睦、也有求一人心白首不离。”
“可是······”小和尚断断续续的说着，突然犯起了难，“我看不明白顾云的幻境，他什么都没求。”
“但是如果没有执念，他就不会进入幻境。”
老和尚接着小和尚的话说道：“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希冀愿望达成的幻境，顾云不一样，徒儿，你没有看到他的执念所在，若为师猜的不错，他在幻境里已经认出你了。”
小和尚惊奇的表情再也压制不住，一双大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师傅好厉害！”
老和尚接着倒茶，给小和尚也续了一杯。依旧不动声色：“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小和尚顿时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满是新奇：“顾云带我去找他母亲，顾云母亲穿的好好看，说话也很温柔，她给了顾云一块黑色的玉佩，和师傅给的合在一起就出来了。”
“玉佩？”
“嗯嗯，师傅给的白玉环在幻境里变成玉佩了。”
说着，小和尚就作势往胸口处掏，展现在老和尚眼前的是用一根纯黑绳子串起的一块白色带纹样的玉佩。
“师傅你看，这块玉佩和顾云的除了颜色哪里都是一样的。”
老和尚眉头微蹙，盯着玉佩半晌说不出话来。蹲下瘦弱的身躯将小和尚揽进怀中，轻叹一声，又将玉佩妥帖的放回原处。
“徒儿，玉佩从今以后就交给你了，既然逃不掉，为师会尽力护着你的。”
小和尚歪了歪头，似懂非懂。老和尚仔细的给自己的小徒弟解释幻境的原委。
“至于顾云的执念找不到是必然的。他很清楚，执念不可能成真。所以只能在幻境中一遍一遍清醒的轮回。想走出来，只能由外力介入加上幻境中最珍视之人的物件。”
“那师傅，顾云好可怜，他最想要的都得不到了。”
微风带起烛火摇曳，室内光影忽强忽弱，明月还高悬天边。
老和尚起身：“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又指了指月，“世人多困于此，你看天上月，悬挂天幕，高不可攀，水中月，映照水面，皎洁明亮。世人纷纷攀天上月、捞水中月，纷纷求不得，放不下。世人皆苦，我们只能观世百态，清净己身。”
小和尚问：“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老和尚将后背对着小和尚，声音好像从远方传出，又好像就在面前：“做与不做在你自身。我们此时所做为因，日后所得为果。对着某个人或某件事，无论我们做或不做，只是种下不同因，得到的相同或不同的果。”
小和尚腮帮鼓大，两手托着下巴，有模有样的思考着。
“那师傅，我还能见到顾云吗？”
老和尚点点头：“我答应了他的父亲，明年初雪他还会再来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和尚高兴的欢呼起来。主动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小短腿噗嗤噗嗤的跑去厨房将碗筷洗好。
桌上杯中茶都凉了，老和尚将最后一口喝完，熄灭烛火也慢踱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