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只能有一个胡惟庸
“这么说,你是来试探孤口风来的?”
听了半天,朱允熥也算是听出点东西来了。
深夜造访,本就不同寻常。若是说,周楷只是来说一说审问高翰的细节,那就只能说这个周楷,太没有眼力见了。
换成朱元璋,除了军国大事,或者是那几个特定的人,谁都不敢深夜来打扰朱元璋。
周楷连忙摇头否认,“臣不敢,臣只是与朱大人、于大人有了分歧。朱大人觉得,臣几位既然也是涉案其中,那自当避嫌,将案子交给他人来审问。”
“而于大人觉得,审问此案,是陛下的旨意。臣等应当先审了案子,来与陛下请罪。分歧之下,臣几位实在是有些分心了。”
朱允熥听了,心里觉着好笑。
他弯下腰,凑近周楷,小声问道,“这是他俩的想法,孤不关心。孤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周楷屏气凝神,目光并不躲闪,“臣听您的,是不是避嫌,全凭您说的。至于案子怎么审,臣也谨遵您的意思。”
“老狐狸!”
心里暗忖一句,朱允熥直起腰来,再次问道,“你在三人之中,做的了主吗。”
周楷心中一喜,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三人之中,他只管审,却不管判。
若是审出东西来了,可再放到那两人那里时,再给翻供。对于周楷来说,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三人出自三个地方,无论怎么审,怎么判,又会是三人三面。
想到这儿,周楷心中打定主意,“殿下,臣做得了主。当初,审问胡惟庸时,太子也曾问大理寺陶大人,能不能做得了主。因此,才有了胡惟庸、汪广洋被正法。”
洪武十二年时,朱标经查胡惟庸案。
在奉旨审问胡惟庸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胡惟庸一党或是与胡惟庸有利益纠葛的。
唯独当时的大理寺卿陶阳,与胡惟庸并无联系。
朱标曾问陶阳,在诸多同审官中,他能不能做得了主。
而陶阳则是按着朱标的意思,重判胡惟庸。此后不久,陶阳便辞官回乡,从此不问政事。
将自己比作陶阳,这是周楷想了许久的事情。
朱允熥盯住周楷,后者脸色涨的通红,不敢与朱允熥对视。
“孤不是父亲,你也不是陶阳。他是为公,父亲重用了他。而你,是为私。你说,孤如何放心,你是又一个陶阳呢。”
语气越是平淡,周楷就越是不安。
他的手在颤抖,喉咙干涩难忍,仿佛被一口噎住。一股无形的恐惧,让周楷全身紧绷。手指无意识的握紧,每个关节,都泛出淡淡的白色。
朱允熥随意瞥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害怕什么。”
周楷手心冰冷,他不由得眯起眼睛,胸口还是闷痛。
“臣臣知罪了。”
就要拜下去时,朱允熥拉住周楷,有些不悦,却还是耐住性子,“行了,别拜来拜去的。有这功夫,到那时候想想如何与皇爷爷请罪吧。”
“怎么审,是你们的事。但既然你说,你做得了主,也想做这个陶阳。孤信你,信你这一次。胡惟庸怎么死的,高翰就得怎么死。这是皇爷爷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
“大明朝只能有一个胡惟庸,而且必须是死的。”
朱允熥赶紧摆摆手,“别别,孤难得出宫一趟,不常来。这位置,孤就不要了。”
臣子经商,就让给了旁人。当初臣跟着皇爷进城,瞧见这茶楼。一眼看中这边边上的位置,就和宋国公
心腹之患。自大理建国之后,云南得一百多年的喘息。蒙古入大理,灭大理王室,却对云南不加以管制。
倭人一进,茶楼里顿时就安静了。各国王子使臣,都轻轻的坐下,不敢再发出声音。
“倭人素来无礼,他们多次欺压别国。若不是皇爷降旨,他们怕是都要打到别国国土上去了。即便是给
朱允熥的心思,一直都在于朝中。对于外蕃的事情,他鲜有过问。今天听沐春一说,心里有了计较。
小二去说,店内不准带刀。却被倭人骂了几句,只得离开。整座茶馆,也因倭人进来,而变得十分诡异。
“你叫人把屏风去了,再把那几个倭人叫过来。没有规矩的东西,孤来给他们上一上规矩。”
詹徽走到倭国使臣跟前,“两位,我家少爷请两位过去喝几杯茶,叙一叙事。还请两位,务必赏光。”
倭国使臣几人对视一眼,其中领头的那位,抄起锦包藤巻太刀,就要往朱允熥那边去。
虽然并不是十分的华丽,但底衬的那一件黑底绣金蟒龙长袍,倭人似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几分。
回去。两条腿并拢,坐的端正。面前的茶杯,也被不动声色的移向另一边,不与朱允熥的茶杯在一条线
“打倭国来,奉倭国天皇之命,敬拜大明皇帝陛下,送上年终岁尾的贺礼。”倭国使臣右手提起礼盒,再轻轻放下。
朱允熥脸色同样十分的不好,他咬住后槽牙,两只手握紧再松开。抬起手,示意沐春,不要说话。
朱允熥抿住嘴,“几位就这么确信,礼部会见你们。要我说,礼部就要给几位下逐客令了。”
倭国使臣来了火气,正要发作,又将火气强行压了下去。他扭头冲属下摆摆手,“和他们一样,把刀拿出去。”
朱允熥动一动眉毛,轻轻笑着:倒也是沉得住气。只是礼盒上的那“敬拜”两个字,比这几把刀,要扎眼的多。
朱允熥不明白,短短几年,从朱允炆到朱棣,从建文到永乐,对倭国的态度为何会差别这么大。
“他们跟着孤,这就是规矩了?你如实禀报,皇爷爷若是让你放人,你就放了。现在你先收了他们的刀,旁的再说。”
朱允熥想了想,贴在詹徽耳边,“你带着这些茶叶,去锦衣卫找毛镶。把这几句话,带给他”
“起来,起来。”朱元璋不耐烦的摆摆手,推门就进永安宫,又急不可耐的往内室走。
朱元璋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却没放下,“多时能好,这天说变就变的。吴王年纪又太小,能不能扛得住。”
一碗滚烫的药,朱元璋舀起一勺,轻轻吹一口气。再晾一晾之后,才送到朱允熥嘴边,“大孙,来张嘴,吃药了。”
给朱允熥喂了最后一勺的药,碗里还有些药的残渣。朱元璋再要来些热水,倒进碗里,晃一晃碗,自己一饮而尽。
父子到了角落,毛镶也跟着过来,朱元璋疑惑问道,“啥事,神神叨叨的。在那儿,咋就还不能说了。”
听罢,朱元璋微微皱眉,转身去问毛镶,“咋回事,你这个锦衣卫,一个屁都没有。”
和太子,忙于国事,已经十分操劳。如此小事,可不必报。再有,若是皇爷因此震怒,伤了大明朝与外蕃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朱元璋面无表情,右手的两根手指,在椅把手上,不停的敲动。
朱元璋冷哼一声,“礼部,他们若是真的有用,他们现在就应该跪在咱面前,跟咱请罪了!”
他们假意臣服大明,以大明为宗主国,时代送礼,接受大明的册封,高丽(朝鲜)则暗地里背通蒙古。
“倭国每年,都有遣使。他们的传统,便是带刀觐见。每年都是如此,臣不好多说。他们的天皇、将军”
进了官场之后,渐渐的,也变的小心谨慎起来。伴君如伴虎,尤其是朱元璋身边,更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但有一点,朱元璋始终不是十分满意。那就是朱标心中的这个“仁”字,分量似乎太重了。
声问道,“孤问你,这倭人,除了跟着吴王,还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孤告诉你,无论他们干了
略微的迟疑,各国王子、使臣齐刷刷的跪下。只有倭国和高丽(朝鲜)的使臣,直愣愣的站着。
朱元璋轻轻笑道,“不错,这名字挺好。咱身边有个太监,也姓朴,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你本家呢。”
“诸位来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难处。咱听说,你们中有的人,船还没到松江府呢,就被给劫了。”
朱允熥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周围有些花虚。晃一晃脑袋,才能看清常氏的脸,“娘,孩儿想喝水。”
“妹,咋样了。”常茂一直守在门外,几天也没离开。他不能进去,就只能扒着窗户在外头等。
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身子骨总是有些不得劲儿。现在能动弹了,朱允熥也想着活动活动筋骨。
“三爷,皇爷下旨,沿海百姓,内迁十里,谨防倭寇。浙江、福建两省,加强海防。一有海警,信国公的
二十五年之后,山东、直隶、北平、辽东,倭寇锐减。几乎所有的倭寇,都去了浙江与福建两省。
常茂眼睛瞪得很大,发往各部审议的事,基本上就是敲定了的。这个时候,上书朱元璋,无异于否定朱元璋。
朱允熥竖起四根手指头,“有啊,燕王带兵。皇爷爷放心,他是最好的人选。”
若是放在平常,朝会上,一般是不准有太监进出的。可也有不平常的时候,那就是从各门传进来的军报。
朱标皱一皱眉,常茂已经被革去爵位,按理来说,今日的朝会,常茂是不得进来的。
朱元璋看一眼,从门缝处,能看到常茂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心里头似乎也有了计较,“他打哪儿来。”
“那日,吴王体热,咱呐,也留了个心眼。就只让常茂来看望,不让常升和常家其他人来,你知道为啥不。”
常茂冷笑道,“我既然是胡说八道,那敢问你们那个国王,为何要引蒙古辽东兀良哈部入高丽(朝鲜)呢。”
坐在上头,朱元璋把高丽(朝鲜)使臣的心虚,还有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朝廷派去北平的增兵,一多半出自大都督府。其中,兵马指挥赵思礼便是之一。赵思礼来信,他在围城狩
而朱元璋,也称朱棣,是朝鲜归顺之首功。而秦王暴虐,晋王染病,燕王朱棣实际上成了塞王之首。
朱元璋更怒了,“蒙古,倭寇,高丽!大明朝,可不是泥捏的。咱忍你一次,忍你两次。”
朱元璋手指着那个同样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高丽(朝鲜)使臣,“咱问你,大明朝,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沉闷而有力。百人齐跪,奉天殿的地面,轻轻的颤动。
地上的,无不是已经半百的老人,领头的魏国公徐达,更是带着病。他们为大明征战了一辈子,如今依然
背身虽然已经弯下,但抬起的脖子,坚毅的眼神,依然在告诉世人,徐达,为大明,仍可一战。
团的高丽(朝鲜)使臣,讥笑道,“问你,就你们那个高丽,够咱们砍的不。老子当年,去打王保保。就
可真到了时候,护着他的,还得是当年这帮老伙计。瞧瞧那帮文官,杵在那儿,跟他娘的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朱标有些犯难,“父皇,蓝玉虽勇,却极少统兵。且其性子暴躁,就怕出了什么乱子。”
你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是谁教给你的。你平日里,斗大的字,不认得几个。让你多看书,你也不看
粗鄙。于是,跑了趟吴王那儿,让吴王帮着臣,给加一加润笔。臣就想着,今日朝堂上,那么多的外蕃
果然如朱允熥所说的那样,整个文官,除了为首的李善长,其余的人,似乎都不愿意加兵高丽(朝鲜)。
见着常茂时,他们就猜,这是不是吴王在背后鼓捣的。毕竟,这位七岁的吴王,是越来越尚武了。
“那是,臣哪能和吴王比呢。”常茂顺着朱元璋的话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