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皇爷的心思
这回与上回,又有不同。
都是手握大权,这次却是掌握着生杀大权。那些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自己的手窝里把着。
“可怜了他们,那便是害了天下百姓。”
这话,在朱允熥的心里,不停的回想着。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这些人,实在是该死。
可再细想之下,受贿的该死,行贿的也是该死。
受贿的,无非也就那么多人。
但行贿的,可就远远不止这些了。若是真如朱元璋所说的,都给杀了。那就又是像原本的“蓝玉案”那样的大案。
牵扯进来的,又何止几万人。
想到这儿,朱允熥就不由得打一个冷战。
“殿下,前头拐过去。”
领路是李景隆,他倒也是乐意为朱允熥带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李景隆是朱允熥面前的红人。
一旦将来朱允熥上位,那曹国公一家,便会极其得宠。
“你说,高翰该死不。”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李景隆也不由的愣住。
他仔细观察着朱允熥的表情,可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他不由得低下头,颔首道,“殿下,这高翰死或是不死,都无伤大雅。一个离了水的泥鳅,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皇爷把这个案子,交给您,那便是让您做这个决定。至于高翰死或者不死,皇爷他并不会计较。”
“哦?”朱允熥来了兴趣,他向前几步,与李景隆并排,笑着问道,“那你说说看,皇爷爷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孤,那他为何又不在乎高翰会不会被绳之以法呢。”
李景隆舔了舔嘴唇,故意放慢脚步,“臣哪敢去猜皇爷的心思”
“说吧,孤不怪你,也不会与皇爷爷说。”
等的就是这个话,李景隆一下子来了精神,“殿下,皇爷他把这个案子交给您,无非就是借此让您在群臣中,更有威信。但实际上,这个案子到您手上,无论您怎么审,怎么判,这个威信都立定了。”
“您杀了高翰几人,群臣震慑。他们会如履薄冰,对您敬畏。可您若是不杀高翰几人,群臣只会颂扬殿下您的仁德,对您同样敬畏。”
“因此,臣愚见,案子给您,结果就不那么重要了。”
如此一说,朱允熥反倒是轻松许多。
他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话中带着另一层味道,“怪不得,父亲几次都对你赞赏有加,而皇爷爷却说你满脑子的坏心思呢。”
李景隆笑道,“皇爷与太子说的都对,臣就是这个样。”
无论是夸还是骂,李景隆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的富贵,能不能保住。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富贵,那李景隆并不在意,做一个佞臣。
反正,写到史书里,又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诏狱门口,宋忠在这儿候着。
他时不时的抬头,与不远处的毛镶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嘲弄。
暗暗的握紧拳头,这是宋忠与毛镶的第二次较量。
而上一次,宋忠笑到了最后。
“大人,吴王到了。”
老汉斜眼看了一眼,依旧低头做自己的事,“没有,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这银子,给我没用。”
木托子里,浅浅的一层米糊糊,上面飘着几片菜叶。仔细闻一闻,还有一股馊味。
“老人家,我看外面的稻子,都是熟了的。而且,沿路听说,福建今年的收成不错,为何你只吃这些。”
米糊糊入嘴,一股腐霉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下咽时,犹如石子划过喉咙,几次都想吐出来。
老汉看一眼,静静的说道,“收成好时,官府八成,主家两成。收成不好时,官府九成,主家两成。”
那小院里,最值钱的,恐怕要属那头驴了。一家人,不管自己吃的咋样,也要把那头驴给喂饱。
他们候在官道两旁,用着舀子,把官道上的积水舀去。好让朱标的马车,更快的通过。
留下满头大汗的李文庆,跪在泥地里,一动不敢动。直到朱允熥再经过时,两人对视一眼。
朱允熥转头,眼含深意,“当真?你若是说得半点虚假,你让我如何在父亲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不多时,就可以见着福州府的城楼。前些年,倭寇肆虐,把福州洗劫一番,扬长而去。
“三爷,毛镶派人来说,福州知府钱宣在西门施粥。其余各个城门,都有福州官差,正在驱赶入城百姓。”
钱宣,福州府知府。今年五月,刚刚到任福州知府。之前,吏部所查称周宣是酷吏恶人。
李文庆不说话了,支支吾吾起来,“太子,臣弹劾周宣,忤逆国法,不思报君恩,反而是四处编排朝廷。”
朱标听完点头,两只手攥紧椅把,“熥儿,你和李景隆去西门瞧瞧。周宣若是在那儿,让他到知府衙门来见孤。”
周宣卷着裤腿,满身的泥巴,坐在热气腾腾的大锅旁边。毛笔在嘴里蘸一下,在纸上写着什么。
周宣,洪武四年进士。原是翰林院学士,后入工部。十一年时,触怒龙颜,贬去延平府。十六年,为福州知府。
“大胆,你胡说!福建高收,朝廷又没有重税,百姓怎么会家中没有余粮”
周宣自嘲的笑了笑,“虚名而已,臣俸禄不高,却颇有家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能是散尽家财。”
朱允熥听着,露出的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那孤问你,你为何不写折子,弹劾李文庆。”
但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淮西勋贵,以同乡、师生、同学为一体的文官们,更是可怕。
原本,在朱允炆执意不愿用锦衣卫时。这么做的代价,似乎就是被手底下的官员,完全的蒙在鼓里。
各省、府、县,任何风吹草动,毛镶只要想知道,都瞒不住他。这是锦衣卫自己出了问题,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