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见过鬼吗
那之后庭芳一直关注着案件的动向，她知道罗劼被抓了，也知道施逸在医院陪父亲。她知道这次如果不能出结果，以后可能也没有希望了。
庭芳记住了杨羽的脸，知道施逸信任这个警察，每一次杨羽出入罗劼父母的家，她都报以期待。只是从罗劼父母那里她就能知道，警方没有罗劼杀人的证据，也只能在车祸的事情上做文章。
不会有证据了，庭芳想。可是如果就这样关罗劼一两年，庭芳不甘心。
不仅仅是不甘心，她很清楚，罗劼只要还能出来，她和施逸就永远不能真正安全。她怎样都无所谓，可她不能再牵连施逸了。
本来警察频繁出入就已经引起了其他住户的注意，庭芳趁着卖饭跟人闲聊，有意向外散布八卦，那段时间小区里的人背地里都在聊罗劼出事了。罗劼父母面上无光，干脆店都不开了，天天不出门。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别人的事情平时根本想不起来，可真的出事了，聊起八卦了，人均都能回忆点什么。庭芳又知道了一些罗劼小时候的事，比如罗劼小时候特别矮小，小学初中一直都比不上女孩高，以前大家住平房时，同龄孩子都一起玩，罗劼和谁都玩不来。
再比如，有人记起罗劼有一次把一个女孩打伤了，因为女孩骂他类似于娘娘腔之类的词，罗劼骑在女孩身上，用砖头砸女孩的头。幸而他那时力气还小，刚砸了一下就被路过的大人拉开了，女孩没什么大碍。后来罗劼父母赔钱赔东西，把事情压了下来。说到底只是小孩子打闹，很快就没人放心上了。如今想想，那时罗劼好像还不到十岁，下手确实太重了。
只是绝大部分时间里罗劼都是个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的孩子，他从人们身边经过，都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他也再没惹过什么祸，加之他父母是很好的人，邻居们对罗劼并没有什么恶感。
现在警察频繁出入，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怀疑是大案子，有的人自动就和工厂挖出那具骨架子联系起来了。庭芳一般都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说一句“应该不会吧”，没人会注意她。
庭芳其实已经不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没想到有天偶然听到俩遛狗的人聊天，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卖给他家那地下室，不会有啥事吧？”
“那能有啥事，我们有合同的，他们给钱，我卖房。”
“那地下室买了是装啥啊？有动静不？”
“没动静。我也再没下去过。”
庭芳假装逗狗，凑了过去，那俩人其中一个认识她，打了声招呼。那俩人继续聊：“万一他在地下室里干啥不好的事，咱那栋楼都受牵连啊。”
“你可别吓唬我，你说得我都发毛。”
“你们说啥呢？”庭芳问了一句。
“罗家那儿子的事，你知道吧？”
“现在不还不知道是啥事吗，兴许没事呢……”
“没事最好。可万一呢？”说话的人指了指对面的邻居，“几年前啊，就我们刚搬来这边没多久，罗家想找人买间地下室，说是家里东西多，放不下。咱这楼一层都带地下室，很多人家里都没用，往外租的，想卖的都挺多，最后买的就是她家的。”
“这地下室不算房本里，没法单独卖吧？”庭芳问。
“话是这么说，自己签个合同就得了，街里街坊的，钱货两清就得。”卖地下室的人说，“我也没见他家搬什么大件东西进去，当初说好，要是电用得多，会找他家要，结果也不见走电，感觉根本没人来。”
说到这儿，那人多少有点心虚，问：“你们说，这事要和警察说吗？”
“别说了吧，既然卖出去，就与你无关了，要说也要他家自己说啊。”庭芳说。
“那倒也是。”
那俩人聊完各自带着狗往回走，庭芳先是走远了点，又调头远远跟上卖地下室那人，搞清楚了她住哪栋楼。
地下室从外部有楼梯和门可以直接进去，小区的地下室大多是荒废的，里面厚厚的灰，还有野猫。庭芳小心翼翼走下去，找到罗劼租下的那间，她还没走过去，就注意到门的上面有个红点。她张望了一下，觉得是摄像头。
看到这个摄像头，庭芳反而激动起来。起初她还在想，会不会真是罗劼父母用来囤货物的，可看着这个和当初在邵洋家找到的一样的摄像头，她确定这扇门后一定存着对罗劼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庭芳当即想破门，她知道罗劼在警局，此时开门是安全的。只是她毕竟不是个专业特工，她不会撬门，而且她怕自己贸然进去会破坏证据。
所以即便心潮澎湃，庭芳还是撤出了。
庭芳有过片刻的纠结，她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杨羽。只是失望了太多次，庭芳已经不想再度迎来失望。万一那间地下室里空无一物，只是她的妄想，而到时候她避无可避，也失去了其他机会。
于是庭芳决定这只能作为一条后路，如果有证据，警察终究可以以此抓捕罗劼。可她不想干等着了，她要走她自己的路。
因为害怕施逸会想先给罗劼定罪，哪怕是别的罪，庭芳给施逸父亲送了果篮，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那之后不久庭芳就听说罗劼父母到处借钱，似乎要赔给受害者家属。
庭芳知道施逸同意了她的想法，她甚至觉得施逸支持她这样做。
那两天庭芳就在警局附近徘徊，等着罗劼出来的那刻。她打了辆车跟上去，虽然中途跟丢了，但也知道罗劼是去汽车站。
她跟罗劼买了同一班车，刻意赶在罗劼之前上车，坐在了最后排，用帽子遮着脸，假装睡觉。罗劼上车后坐在前排，并没有注意她。而车上的警察，根本不认识庭芳。
庭芳一路跟着罗劼回了家，临省要比这边更落后一点，地广人稀，自然景观更好。罗劼住在一片筒子楼里，不过那楼似乎后期改造过，至少外观看上去还可以。由于筒子楼走廊在外面的构造，庭芳在下面就能看见罗劼走进哪一间。
但这样的房子令庭芳有些为难，因为进出的人太多了，生人会显得很明显。而且真的要闹出动静，太容易波及周围的人了。
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停下来了。当晚庭芳在罗劼家附近找了间小旅馆暂时住下，一直盯着罗劼的动向。楼下停了一辆巡逻车，看似是偶然停在那儿的，应该是盯着罗劼家的。而罗劼自从回了家，就再没有出过门。至于罗劼的老婆，庭芳没见过。
庭芳观察了一晚，发现门口的小饭馆总会往楼里送餐，基本都是服务员自己跑。不被留意这一点，庭芳已经驾轻就熟。
第二天中午庭芳就在那间小饭馆吃饭，透过玻璃看到又有俩警察进了巡逻车，似乎是做交接，一会儿另外两个人出来走了。看警察的状态，罗劼那边应该毫无动静。
说实话，庭芳并不想波及施逸的妻子，可她也没得选。在来之前，庭芳已经把地下室的事留给了施逸，算着时间警察应该就快行动了。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失败了也就失败了，也没什么，至少她能近距离看看罗劼的脸，问问他为什么。
下午庭芳去了附近的超市，随便买了几样菜之后，在超市里捎上了一把细长的菜刀。收银员根本不怀疑她要做什么，因为她看上去就是个回家做饭的普通妇女。
回到旅馆，庭芳把刀子小心插进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接近傍晚，她在饭馆打包了好几盒菜，提在手里，头也不抬径直走进楼群，爬上了罗劼住的那一层走廊。这期间有人和她擦身而过，都没有留意她。
她站在罗劼家门口，深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送餐的。”
“我没订餐。”
“别人帮你订的，就楼下那家。”
屋里听不到其他人的动静，过了两三秒，脚步声逐渐靠近了。庭芳轻轻把手里的饭盒放在地上，握紧了刀柄。
门开了。
罗劼与她四目相对。
她在罗劼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错愕到恐惧转变的瞬间。
“你见过鬼吗？”
刀尖抵在罗劼的喉咙口，庭芳两步将之逼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