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如梦方醒
话到嘴边庭芳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坐在那里局促不安,不停搓弄干燥的双手。
“我知道和你说过,你妹妹不是自杀。后来我遇见那个人了。寄给你的扣子就是留在那个人出现的地方,可我不清楚是不是他的。 ”庭芳认真地说着,“我追了那个人很久,他甚至想杀了我。”
说着庭芳扒开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施逸看那些疤。
施逸皱了皱眉,内心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同时却又清楚这是巨大的麻烦。
“我不是警察,你来找我没有意义。”
“我知道。就算我找警察,也得要证据。”
“你是想把纽扣要回去吗?”
庭芳摇头:“先放在你那儿,等到过后需要的时候一起给警察吧。”
说实话,施逸知道,现在把东西还给庭芳,对他而言最安全。只是……当初他没有随手丢了,证明他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假如他妹妹真的是被杀的,他不可能允许那个人逍遥法外。
只不过施逸信不过面前这个女人所谓的追查,他不想被人当枪使。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没啥。我就想告诉你,我现在在套一个人的话,那个人肯定知道什么。等我找到证据,就来告诉你,到时候你看看应该怎么做。”
“你来找我,就是要说这个?”
“我就是来看看你。我不应该来的,其实刚才我后悔了。”庭芳直勾勾盯着施逸,“我很感激你,真的。”
施逸更懵了,庭芳眼睛里的感情,是他不理解的。
“对了,我想问问你,”这时庭芳想起了正事,“像偷录,偷拍这种……算不算证据?”
这就是施逸最怕的事了,普通人想找什么证据,总是自己先犯法。如果他给予太多帮助,到时候说不清楚,就算躲得过法律责任,也会影响工作。
不过现在单纯做点法律咨询,倒不算什么:“证据的获取方式只要不侵犯他人合法权益,都可以算。但侵犯他人隐私这个界定比较微妙,偷听偷拍本来就算侵犯他人隐私。不过,证据和证明力是两码事。证据只要确实涉案一般都可以采信,只是看采信的分量罢了。”
庭芳听得云里雾里:“那就是说,多少也有用呗?”
“对。可以这么说。不过想靠这种东西去指证一个人杀人,不太可能。只能算证据补充。”
“我明白、明白……我还想问,如果一个人死不认罪,又没有像血啊之类的证据,只有人证,能定罪吗?”
“难。”施逸明确说,“我们国家的法律是重证据轻口供的。”
听到这儿,庭芳神色黯淡了下去,她意识到即便找到那个人,也很难让他绳之以法。
因为过去的那些案子年头都太长了,当时都没有证据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更不会有。即便是活下来的白灵,也没有看清凶手的脸,很难指证。
她所有的希望都在那枚纽扣的血迹上,可万一那不是凶手的血,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庭芳站了起来,对施逸说,“我先走了。”
施逸跟着起身,也说不上是不是送她,只是跟着走了出来。他到这时才相信,庭芳真的只是来看看他,并没有切实的目的。
“回去吧,回去忙吧。”庭芳朝他甩手,语气熟稔,就像他们认识许久。
有那么一个瞬间,施逸想和她说,让她把那封信拿回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一是东西现在在老家,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二是他对于这件事仍旧有些疑虑。
虽然施逸觉得庭芳举止奇怪,却又不得不相信她的话有几分真。他保持防备,不愿意牵涉过深,担心其中有诈。不过这毕竟涉及他妹妹,他如果完全推出去,也显得太无情。所以留下那个东西,是目前的最优解。
施逸也很清楚,如果凶手真的存在,而那枚沾血的纽扣真的和凶手有关,很可能是破局关键,像现在这样放在连他自己都记不得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他注视着庭芳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走回律所。
庭芳回到住处没多久就接到了邵洋母亲的电话,要她去家里谈谈后面的事。庭芳推脱了一下,让对方觉得她不太愿意,第二天上午才去。
邵洋母亲态度特别好,说是带邵洋去了医院,又开了新药,现在情绪挺稳定了,劝她留下来继续做。这期间邵洋就在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
“哎……我也是看您的面子……当妈真是不容易……”庭芳终于顺坡下了。
“我还没问过,您有孩子吗?”
“有……”庭芳笑了笑,“有。”
邵洋的母亲也没有继续问,转而说:“阿姨,我保证,不会再出之前那种事了。您踏实做就行。”
“再来一次,我真的不做了。”
“好好好……”
就这样谈妥了,邵洋母亲长舒一口气。没过多一会儿就开始打电话,然后对庭芳说:“我有事出去一趟,您今天就开始干吧,我给您算整月的。”
说完她走到邵洋屋门前朝里面喊了声“儿子,妈妈出去办点事,阿姨在家呢”,邵洋没有答复。她朝庭芳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庭芳等了一会儿,确定邵洋母亲真的走了,不会因为忘带东西杀回马枪,她才弯腰下去,从沙发底下把录音笔掏出来。
电池不会那么容易没电,但内存确实满了。不过在内存满之前录到的东西,都还是在的。
就在这时庭芳听见了脚步声,她迅速把录音笔插进口袋,抬起了头,就看见邵洋拖沓着脚步走了出来。也就三天没见,邵洋看起来更虚浮了,整个人是一种不健康的胖,脸色看起来像是冻久了。
“醒啦,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庭芳没事人似的说。
没想到邵洋居然顿住脚步,说:“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好,我给你做。”
庭芳打开冰箱,看到西红柿和鸡蛋都有,准备自己和面,做点手擀面。
往常邵洋说完就应该转身回屋了,今天她都开始和面了,发现邵洋还没走,而是在厨房门边站着。
“怎么了?”她抬头问了一句。
“阿姨……”邵洋直勾勾地盯着她,却好似没有焦点,眼中死一样的灰霾,“我想起你是谁了。”
话音刚落,庭芳手里抓着的面粉全都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双手按在擀面杖上不断用力,终于抬起头直视邵洋,脸上刻意为之的和蔼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