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罪名：懒惰
“不要紧张，你一个小伙子，我一个老头子，吃饭的地方又是你们定的，怕我干什么。”
饭局散场后，就和沈昱所期盼的一样，苏宝清让他跟着自己到外面走走消消食，老头子指了指沈昱的腰间，道：“带枪出行，你经历的事情不少啊，小伙子。”
对方不怕，沈昱那也不会怕。在意识到苏宝清有可能时，中午就跟小五沟通过了。他说道：“老爷子，你是？”
“执行官，你也是吧。”苏宝清笑着看着沈昱说道：“我没什么本事，但娱乐圈的动静还是知道的，猜到了钱琳或者楚玉馨身边有个执行官，郭奇峰那小子的倒台，他胆子那么小，那么谨慎的人，从不敢得罪比他能量大的，这是你做的吧？只是，我今天才确认是你，你今天上午问我的一些话，让我想起了某个家伙，我想，我们一定是一类人。”
沈昱没说话，苏宝清指了他几下，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台功能手机，直接朝着沈昱丢了过去，道：“这下放心了吧。”
沈昱直接一只手接住，和04一样的手机。等下？
他触摸了下手感，山海制造出来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触感，他解锁手机后一看，有些无语的想道：老爷子你在搞什么啊？通讯器这样子给人的？
我们才第几次见面啊。
对方的行为中透露出古怪，行事完全出乎了沈昱的预料。
“我问过了，这玩意除非我死了。”苏宝清指着手机说道：“你也用不了，是吗？你要想要，可以开枪杀了我。嗯……不准备杀吗？那先陪我聊聊吧。”
苏宝清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慢悠悠走在月色下，说道：“胡雪的事情，犯人抓到了吗？”
“……死了。”
“那就好。”
苏宝清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一拜，道：“恩怨已了，那就好那就好。”
“你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什么敢给你呢？”
苏宝清回答道：“因为，这是一份罪孽，我没有勇气承担起这份罪孽，别人眼里的稀罕物，在我眼里是个烫手山芋，可惜啊，就算是我把它扔了，埋了，也没用。在我死之前，它总归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最开始是一台奇怪的电脑，然后变成大哥大，后来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就习惯了，不扔了。”
“为什么？”沈昱走到苏宝清的边上，他不明白。
“你应该知道吧。”苏宝清笑呵呵的说道：“我出生就是锦衣玉食，那个年代别人都吃不饱饭，我可以去国外吃牛排学拍电影。回来后，家里一切都帮我安排好了。有些人不需要这手机，也能做到任何想做的事情。喜欢的女人，想要的东西，只要别太贪心，对我而言，用这个手机打电话，还是换个手机打电话，都一样的。”
苏宝清出生的家庭，可以说天生带着免死金牌。不从政就可以保证几代人的富贵。之所以沈昱看苏宝清的过往没有任何的破绽就是如此，他从出生开始就含着金汤勺，不需要山海的帮助，都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苏宝清不需要任何的干涉，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先是当导演拍电影，后来转为制作人。他为人友善，因为他这个层级的人，身边的人肯定都是“好人”了。再加上他的确淡泊名誉，基本不会和任何人结仇。
当然，他虽然说什么“喜欢的女人”，但资料来看，他唯一喜欢的人就是自己处女作电影的女主角，后来也结婚了，从此夫妻恩爱，育有一儿一女，可惜的是，在十五年前，她死于疾病。
真的有人能够拒绝这种滔天的权利吗？
沈昱不明白，虽然他已经很克制的，但要他把手机给别人，做不到。因为，他不想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成为别人行动力的牺牲品。
“也不是完全没好奇吧，刚拿到这台手机的时候，我正值壮年。”苏宝清接着聊道：“我当时也做过一些事情，像行侠仗义啊，甚至还平息了一次恐怖行动，哦，那个年代我们国家也不安全。不过后面，就没意思了，做的越多，我发现我越不像是自己。”
“我妻子和我说过，我有些不对劲，兴趣点已经完全不在电影上了。不知道我天天在忙些什么。”苏宝清笑着说道：“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想要的早就有了，幸福的家庭，自己追逐的事业，这个东西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负担。所以，关于它的情报，你应该知道的比我更多，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唯一有些愧疚的，就是胡雪吧。”苏宝清感慨道：“当年我见过那个女孩，很出色的女孩，他的失踪，让我意识到了有同类的存在，只可惜，我只会拍电影，我不知道该怎么查也不会查。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我的心结，谢谢你，把这件事情画上了句点。”
“不会查？”
沈昱抛出了疑问。猎人和他都能找到线索，苏宝清就找不到？
“不敢查。”苏宝清坦率的承认道：“我过的很好，为什么要和那种危险的人打交道呢？你说是吧，不敢查了。不想自己的家人，和那位警官一样，变得疯疯癫癫。”
“我习惯安逸。”
苏宝清感慨道：“人老了嘛。考虑子孙后代，还是别犯险了。不只是胡雪的时候。前阵子核弹爆炸的时候，复华大学出现袭击的时候，再往前，一系列离奇的事件，我都不敢查。直到，今天发现原来离得那么近。”
“想通了，其实，都是命，逃是逃不了的。就像我永远丢不掉那台手机，也永远躲不开你们。好在，我从那小楚的眼神里看到……”
“她是真心的喜欢你，一个如此玲珑的姑娘喜欢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
他摊开手，对着沈昱说道：“不然老头子我也没机会说那么闲话了。”
没想到世界会存在如此无欲无求的执行官。沈昱算是看明白了苏宝清是什么样的意思，他已经知足了，已经满足了，不需要山海再为他做任何的事情。
山海对他来说，是强加而来的命运，是负担。他想摆脱，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摆脱不了的。
除非死亡。
苏宝清没有问沈昱经历过什么，他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接触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对他的经历产生好奇。想要知道的也就是胡雪的事情，那是他的业障。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了色欲的存在，他能从郭奇峰的事件里判断出有执行官，也早就知道那些年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能人，一直在幕后推着胡雪。但他选择了无视，不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选择了放任不管。
所以，他才会觉得是业障。他有太多的机会去查对方了，他可以隐藏起来像是一个毒蛇一样，发动致命一击。但他没有。
他不喜欢山海。
就像，当他妻子临近生命的终点，他许下了自己的愿望，而妻子却变成了怪物，饱受了本应该不存在的折磨。从十五年前起，他就决定了，不再去使用这股力量。
只有今天，临时起意，恰好电话响起，他询问了真凶。然后，就遇到了沈昱。
他相信，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有人和你提过，罪孽吗？”沈昱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有，当你再问我罪孽时，我才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苏宝清说道：“我是其中之一，罪名懒惰。我想，这应该不是指我懒，而是说老头子我，怠惰、怯懦、容易满足及无责任感吧。他没有杀我。只是告诉我。”
“我会和我的妻子一样，死于癌症。”苏宝清笑呵呵的说道：“老头子我也就两年命好活了。我和你聊聊以前的事情吧，一些话可真的憋死老头子我了。和别人说都不会信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懂的，来，坐下，慢慢聊。”
这一夜，苏宝清一直在叨叨的讲，讲着自己刚拿到山海的权限时做的事情，他得意的说着自己行侠仗义的经历，也痛苦的回忆着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他把自己用山海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记在脑海里，从来没有忘过。
“早上的时候我也很怕啊，那小子要是被逼急了直接捅我怎么办？老头子遗书都还没写完呢。”
“现在倒是不想了，比起抓住几个犯人，多资助些孩子更重要吧。可惜啊，我也就纳闷了，听说有的孩子拿了自助的钱买手机打游戏，即便我都把控好每个关节了，就还是事情没做好。这慈善可真难做啊，把钱送到有需要的人手里，太难了。”
“过来人给你个建议，你和你女朋友啊，早点结婚，拖得久了没意思，早点生个孩子也有事情做。不然像我们这样的人，太容易迷失了。别怕，我帮你打个招呼，圈子里谁敢对你女朋友说三道四的？”
“哎呦，这个点了。明天再聊明天再聊，不然我要进医院了。”苏宝清站起身来，说道：“手机你先拿着吧，当是我包你时间的定金，明天再记得来陪我啊。”
说着，他挥了挥手离开，丝毫不在意的将后背露给沈昱。
沈昱把他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位老者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
或许现在我还无法体会，但当我老了， 变成七老八十了，也会被心中的秘密折磨到这种状况吗？
如果没一个人可以叙说的话，可能会的吧。
“走慢点。”
不管如何，对方都只是一个老头而已。而且是最受年轻人喜欢和尊敬的那种老头。沈昱摇了下头，快步跟了上去，道：“您急什么，咱们住那么近，一起回去好了。”
“呵呵呵，好。”
沈昱做了不少准备，然而，担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他不是陪楚玉馨，就是被苏宝清抓着聊天，不知不觉时间就很快过去。沈昱的假期也即将结束。
“东西放你那吧。有一天要是电话响了。”在离别之际，苏宝清笑着说道：“记得给我烧点纸钱。”
把手机托付给沈昱后，苏宝清把最珍爱的佛珠都丢了，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他的罪名是懒惰，把这件罪孽交给别人，他能轻松很多。
“我希望它别响，这对我没用。”第二台手机和第三台手机没有区别，除了小五能多几个朋友外，对沈昱而言毫无作用。他背上双肩包，道：“那我准备走了。您老呢？”
“再待一周吧，然后回家，看看孙子孙女。”
“好，别送了，您老好好休息吧。”
“对了，小伙子。”临走之前，苏宝清还是叫住了沈昱，问道：“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没想好。”
沈昱笑着回答着这个问题，道：“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认识一个姑娘，她从来没踏上过陆地，我觉得挺可惜的。楚玉馨还没拿奖，我也希望她拿奖。哪怕是关于我自己，我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05的上一个，是谁。
有什么好迷茫的，就算x和其他执行官不出现，他也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
可忙了。
“那祝你好运。”
“那我祝您身体健康。有机会再见。”
“好咧。”
飞机翱翔在万米高空之上，将沈昱顺利的送回了京海市。和去时相比，他的脸上少了点阴霾，或许最终的答案还不知晓。但现在，也还有许多的诺言没有兑现。
得忙起来才行。
沈昱回到家里，花了点时间大扫除，洗了个澡，然后把苏宝清“寄放”在这里的手机，谨慎地藏好。
对方给自己，其实他明白。
这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沈昱也不会，在一个执行官面前暴露自己还不做任何反制措施的，何怜是个例外。苏宝清只是谈得来，但真要他一直拿着手机，沈昱也会睡不了觉的。
“好了，那么明天开始继续……”
滴滴滴滴滴嘟嘟滴滴滴滴滴嘟嘟。沈昱刚想合上抽屉，来自苏宝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没过几秒钟，楚玉馨也给他的手机来电了。
他按着那台手机，接通了楚玉馨的电话，道：“我到家了，怎么了？”
“苏老先生死了。”楚玉馨的语气里带着悲伤以及恐惧，道：“死在了酒店里，被人杀死了。警察把整个酒店都封锁了，沈昱，我…我一个小时前还碰到他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