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门
回到林家的府邸已是夜里。
江延年在被众人怨毒的目光杀了千万次之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自己上楼给她盖好被子。
随后下楼坐在满汉全席前，江笙之带来了红酒，众人心中了然，直接狂轰乱炸把三个少年轰了上去。
很大原因还是：
明天要上学。
好消息是，时间过得很快，明天就是距离期末倒数第一天。
等把他们都赶上去之后，他们拿出了高脚杯，接上了红酒，也是第一次正式面对江似锦的死亡。
江笙之声音有些颤抖：
“不要逃避了，我们是时候正视小五的死亡了。”
江书言垂下头：
“是的，调查过了吗？这五年，她过的好吗？”
林清晏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调查过了，这五年，她住的那栋公寓里面的街坊邻居都很热情，有两位叫王福凤和李为民的夫妻经常接济他们。”
“本是不需要的，可她们教她做菜煮饭，照顾孩子也是尽心尽责，两人膝下无儿无女，用了似锦做干女儿，每逢过节都聚在一起，和亲生的别无二样。”
江行彦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小五在他们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爸妈爱我们，却也很严格对待我们，从未向寻常子女般亲近，这么看来，他们与那时的我们相比，他们却是占据了天平的重量位。”
江延年苦涩的笑了笑：
“那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告诉吗？”
林清晏垂下眸子：
“没有，我用千万次方法试探过了，两个孩子都很聪明，过分聪明。”
“他们只说她睡在一个很好的地方，不是不愿意告诉，只是心中还有恨，还有隔阂罢了。”
所有人默默的叹了口气，又给红酒添上，一饮而尽。
窗外忽然下起细雨，江似锦身穿一身红衣红袍出现，她撑着红伞，穿着红色的绣花鞋，与梦境里白衣飘飘的截然不同。
三点的钟声响起，他们已经喝到三点了。
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大门敞开，一袭红裙、绣花鞋、红伞的她现在众人眼中，门外风雨雷电交加，恐怖电影的buff叠满了。
她长发飘飘，显得格外渗人。
众人僵在原地，与其说僵住，不如说是动弹不得。
“哥哥们，你们有想我吗。”
“似锦想你们想的好苦啊。”
“阿宴，你为什么都不想我呢？”
她轻轻勾唇一笑。
“那你们愿意下去陪我吗？”
“我一个人好孤独，好苦啊……”
众人眼中闪烁着歉疚与悔恨，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你们都不想。”
她转身按开了电梯的门，众人也如僵尸般跟着她一同，阴风阵阵，林修谨的门自动敞开了，他还在纳闷的时候就看见了江似锦。
他瞳孔地震，想张嘴却什么也说不了。
“修谨，我的好孩子，你想妈妈吗？”
“跟妈妈一起下去吧，好不好？”
他只是愣愣的，江似锦还是摇了摇头。
转身走向了林颂礼的房间，他也被迫跟在了队伍后面。
一样的场景，林颂礼眼中也满是愕然。
她还是摇了摇头。
“你也不想跟妈妈走。”
紧接着是林温知，下场也一样，被迫跟在队伍后面，直到众人来到了一扇金灿灿的门前，有很多人想挣扎着阻拦，可却又无可奈何。
房门打开，是女孩紧闭着的双眼。
江似锦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坐在她床边，她轻轻抚摸着江黎烟的发丝，还是那股熟悉的茉莉香。
是她的女儿啊。
江黎烟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她看见了江似锦，却异常欣喜的抱住她。
“妈妈，你肯来接烟烟了吗？！”
江似锦被她这一抱手足无措，却还是抱起她。
“烟烟想跟妈妈走吗？”
有人的眼角溢出泪来，有人使劲握紧拳头，却还是没用。
江黎烟眼中闪耀着星光：
“真的吗妈妈！”
江似锦似乎被这一句期待给刺痛了心，她用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稚嫩的脸颊。
明明那颗心已经死了，
为什么此刻，
却异常疼痛呢……
江似锦还是应了声。
“真的。”
众人突然间全部站向窗口，保证每个人都能看到的角度。
江似锦牵着江黎烟稚嫩的小手，出于本能，还是她找了一件厚棉袄。
他们流着泪看她带她离开。
她们准备走向一片湖，江黎烟兴奋的开口问：
“妈妈，你今天真好看，王婶看到之后肯定要给你拍照！！”
王阿姨啊，
是的，她会给妈妈拍照的，
有点想她了。
江黎烟还在絮絮叨叨：
“妈妈妈妈，下去之后我肯定会变成最聪明的小孩鬼的！谁敢骂你？我就讹他！”
“妈妈妈妈，我可聪明了，以后有人欺负咱们娘俩，我们俩就拿兵器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打不过我还可以拉着你跑！”
“妈妈妈妈，你一定要牵好我的手哦，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女儿！！是鬼是魂，我都要做你的女儿呀！”
江似锦听着这一切，突然蹲在地上笑了起来，可她又愣住了，
笑吗？
她好久没笑了。
她又想到女儿说的鬼，自己可爱的小宝，是知道妈妈要带她下去吧？
我的小宝啊，
就你愿意陪妈妈了，
可妈妈舍不得你。
我的烟烟。
她的泪忽然被江黎烟抹去了，
不可以。
不能带她走，我不能带她走。
她一把推开了她，现出了一副狰狞可惧的模样，可却被她哭着抱住双腿。
“妈妈，你别不要我！”
“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妈妈，不要抛弃我！”
“我什么也不要了，妈妈别走！！”
“求求你了妈妈，别抛弃烟烟！！”
我的傻女儿啊，
跟妈妈走，
你就要死了啊。
为什么明知道万劫不复，还是愿意赴汤蹈火呢？
真是个笨蛋。
她还是抱起了她，一步一步缓缓向着湖边走去，窗户边上的人看着这一幕恨不得冲出去，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
直到她们缓缓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他们终于才能自主自己的身体，他们发疯了一般追出去，跑到了湖边。
却只看到一阵大雾，
江黎烟和江似锦静静的划着船，有水声，他们以为她还是动手了，跪着哭着在旁边撕心裂肺。
但她都将这一切隔绝了，
现在，
她只想陪陪自己的宝贝烟烟，
因为自己需要势力，
却也失去了理智，
可她的女儿，
她的烟烟，
就是她唯一的解药。
不是这辈子，
也不是下辈子，
是她这个人，
是永生永世。
这片湖之前烧死了一个戏院，午夜轮回便能看见。
她们俩母女坐在台前津津有味的看着，边看边聊天，如平常一般。
可她活人的气息还是被察觉了，
一群垃圾。
她用双手轻轻蒙上宝贝女儿的眼睛，
然后便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现在都在她身下了，
自然对江似锦是言听计从。
也不敢再对江黎烟有任何想法。
要是有就撕碎了他们。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鬼，
他们又恢复了刚刚的模样，
她们俩也乐呵呵的听着戏。
可岸上的他们就不淡定了，只是全都跪在那，流着泪握紧拳头。
也罢，
跪一下吧，
就当锻炼锻炼了。
这是她的回门宴，
是江似锦送给自己的贺礼。
两个奶奶也不知何时坐在了她们俩身侧，逮着江似锦好一顿说，她跟个小学生一样，只能无助的搓搓手。
然后抱紧怀里的小豆包，随后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小豆包被两个奶奶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偏偏她嘴还跟抹了蜜一样，逗的两人乐呵呵的。
慢慢的，小豆包还是睡了过去，江似锦抱着她，收起了戏院之后化作一阵轻烟消失，剩下两个奶奶叹了口气，也紧随其后。
她到的是王婶和李叔家，凌晨四点，这个时候敲门已经很诡异了，王婶似乎知道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开了门。
她身上的烈焰红裙早已化作一袭白裙，王婶对着她又骂又哭：
“还知道回来看我啊？！”
“还回来干嘛？半夜三更，还把你孩子捞回来！”
说着还边哭边拍她，却拍到了实体，嘻嘻，是她拥有的强大的一门本领。
王婶却还是抱着她哭：
“我的锦儿啊！你咋的狠心让老婆子送你呀！”
“你走后，孩子又被接走了，我当时就差点垮台了呀你这熊孩子！”
她心疼的抱住她，哭着问江似锦痛不痛，江似锦眼中缓缓流下清明的泪水，泪如泉涌，王婶还是边哭边给她擦着泪。
两人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不过这一来叙不了多久，她悄悄拍晕王婶，把她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带走了她身上的阴气，能避免她不再生小病。
直到4:40多分，江似锦抱着小豆包返回了湖面，她用手拨开雾，他们还是双目通红的跪着，看见她被江似锦抱着，这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早已不再是那身大红的衣裳，换回了那清新脱俗的小白裙，她从兜里翻出一个相机扔给了江书言。
“就你技术好，给我的宝贝留点回忆，快点的。”
她轻轻端坐在湖面上，温柔的抱着江黎烟，江书言身形微颤，却还是拍出了几张完美无瑕的照片，她满意的笑了，亲了江黎烟亲的额头，再伸手拂去她身上的阴气。
随后抱着她走上前来，一人两个巴掌。
这是替她和她的小宝贝打的，
她担惊受怕，夜夜难寝，
她的小宝贝天真无邪，他们竟想扼杀。
两个，是他们脸颊的承受能力，不是她作为一个母亲，能发挥的能力。
只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要警告一下。
“论起所有物，她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
“包括沈程安。”
“要是论她属于谁，”
“那她只属于自己！”
“我铁骨铮铮，一身傲骨，看看谁想来试探一下我的骨气，”
“我会让你，不 得 好 死。”
说完，她看着他们猩红的双眼，她满意地笑了笑，
看来是哪怕不用说，
他们也会把她宠上天了。
那就好，
我的宝贝，
妈妈要看你嫁人，
要看你生子，
要看你白发苍苍来见妈妈，
妈妈会一直一直守护你的。
不要怪妈妈嗜血，
没有地位与势力，
在哪都混不了。
眼下跪着的所有人都知道，
也清楚的明白，
江似锦从来不是什么小白花，
她是悬崖上傲骨铮铮的玫瑰，
她是在死亡之地盛开的鲜花，
柔情与温柔，
只是她对爱的人的模样。
温室里的花朵迟早会知道窗外零下10度坚韧不屈的野花是怎么生存的。
但她从不需要知道，因为她就是在毫无生机的死亡谷里盛开的最娇艳的花朵。
她生来也有爱的人，只可惜那场要人命的癌症似乎磨损了积攒所有的崇拜与爱恋，她的身体早是油灯枯尽，自己还不清楚吗？
若是要剃个光头，浑身插满针管和呼吸器瘫痪在床做个活死人，那她立马就跳楼自杀，可是爱她的人，她爱的人，却都支持这种。
他们要扼杀自己最小的女儿。
可是带走了她，自己只会更加虚弱，这些就会更早提前，光明正大的死，总比跟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活死人强多了。
那样苟且偷生，到底有何好的？
可是她太清楚了，他们认定的，从来就不会说no。
等待成为活死人的裁决吗？
放他娘的狗屁去吧，
活要美美的活，
死也要漂漂亮亮的死。
她拂袖而去，将江黎烟轻轻抱给江行彦，他眼角涌出泪，一米八的大个子现在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接过，他疑惑不解却又窃喜满足。
“为什么让她给我呢？小五。”
“你们每个人对她的爱都是满的，甚至溢出来，愿意以命抵命，你也是。”
“二哥，谢谢你，你之前一直吊儿郎当，对所有事都不感兴趣，谢谢你愿意爱她，再见，哥哥。”
说完，她捧起江行彦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她半跪在江笙之面前，捧起他的脸：
“我不苟言笑的大哥，对不起，说话说重了，谢谢你，还没好好跟你道个别，你不爱表达，但我也知道你最爱我。”
江笙之什么也没说，只是哭着看向她。
她对每个人都轮番说了，这才挥挥手与两个奶奶走入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