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宴会
老七带着萧士卿与赫连璝入府，四郎陆同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热情地将他们迎入后园。
园内一处凉亭前设下席案果酒，从水池内引出的细流蜿蜒周回，竟是要来一场曲水流觞之会。
八郡主陆薜与陆离已经先到了，姐妹俩坐在凉亭内，多是陆薜说话，陆离静静听着。
凉亭周围拉着罗帐，将内外分隔开来。
陆七郎走进园中时，陆薜不知何故笑了几声，随后就与六姐小声闲谈，不理会他们的事情。
大梁二位皇子、南朝两位王爷，以及胡夏国的赫连氏兄弟，几个贵胄子弟互相见礼，分坐在流水之旁。
赫连氏兄弟虽粗豪，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倒也暂时相安无事。
众人才坐下不久，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三郎陆言胖大的身躯匆匆而来，老远就喊道：“老四、老七，你们还有闲心玩耍？出事了！”
陆由对这个体态肥胖的三哥总是不太亲近，虽然陆言对人一直笑脸相待，但他却觉得这笑容之下隐藏了什么东西。
听三哥一来就“危言耸听”，七郎只是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四郎则赶紧起身道：“三哥来了，出了什么事？”
“朝中有许多官员上书梁王陛下，要废太子，变法度……”
“什么？废……废太子！”
四郎一听这三字，整个人如遭雷击，呆愣愣怔在原地。
一旁的陆由也被震惊，顾不得保持仪态端方，忙站起来问道：“三哥从哪得到的消息，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台省作何反应？”
因为三郎的两位舅舅分别是尚书仆射与中书令，所以他本能猜想是从尚书台与中书省得到的消息。
三郎凝视他一阵，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答道：“今天一早，尚书台收到兵器府、八关都督府、礼部、大理寺、兵部等官吏奏章，一致建言朝廷改制变法，恢复皇嘉六年以前的军政大略，厉兵秣马开疆拓土。而且陆续还有大臣上表，所言大同小异，就似提前商量好一般。还有的奏章中大逆不道指摘太子，说二哥遗失扶风王的十六字令，乃是荒唐淫奢之举，礼义不修之过，因而，建议废黜太子……”
“都是哪些人上了奏章？为何偏偏选在今日？还一下子都跳了出来？”
四郎陆同愤愤地问，太子毕竟是他胞兄，其它什么变法改制还罢了，无端要废黜太子，这可是大梁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变故。
三郎陆言道：“录事参军张无忌，兵器府右监孙安带头上书要求变法，礼部、大理寺、兵部紧随其后，刚开始是中下层官吏，接着连各部侍郎、寺丞都上了表。就有人浑水摸鱼，提出废太子的要求！”
陆七郎心内暗道：“录事参军张无忌是薛典的部下，因为大将军被夺职，上书朝廷也情有可原。孙监是小天师弟子，名义上又归秦国夫人节制，他也支持变法，看来不满母亲的人在朝中绝对不少。礼部是崔家的地盘，兵部是赵家主事，他们与同为世家的谢氏同气连枝，想要获得更多实权与声望，开疆拓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军方向来没有这些人家一席之地，怎甘心为薛家做嫁衣？大理寺陆载之同为陆氏宗亲，为何也帮着外人？这次满朝官吏上书要求变法，定然有人居中指挥，提前谋划周详，不知是中书令谢灵运还是尚书仆射谢问道？他们难道已经与薛家达成一致，就选在今日发难不成？”
此时凉亭内的陆离、陆薜姐妹听到哥哥们说话，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并肩来到跟前关心二哥处境。
而赫连璝与萧士卿一个只顾饮酒，一个老神在在，对这些事情毫不动容。
兄弟姐妹商量半晌没个章程，老四提出要去东宫面见二哥，老三则只顾危言耸听，把朝局说的不能再乱。
七郎有心再次进宫求见母亲，劝谏她打消出家之念，好好整治朝纲。
正当众人错乱无绪之际，府内管事高声报道：秦国夫人驾临！
这回连老四也大吃一惊，母亲自从他建府另居后只来过一次。今天竟主动登门，定然有大事要交代。
只是不知这大事是否与二哥有关，这许多人在场方不方便。
园中几人虽贵为王子公主，但他们兄弟毕竟是晚辈，当下急欲迎出后园门外，接应洛夫人大驾。
不料秦国夫人轻装简从，早已自己来到园中，仍是白衣如雪，素面欺霜。
四郎带头跑到面前，边行礼边颤声呼道：“母亲……”
只喊了一声，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里无法出口。
三郎、七郎，六娘、八娘也纷纷上前行礼，口称洛姨娘。
秦国夫人笑着抬手示意，先对众人道：“听说你们在老四家里开团圆宴，姨娘一个人闷得无聊，过来瞧瞧热闹……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弟弟妹妹呢？”
陆七郎见她没有领十二弟，也绝口不提大臣们上书之事，一时搞不清她内心所想，只得含糊答道：“回禀洛姨娘，这会儿还没开宴，九郎、十郎、十一郎、十三他们年少贪玩，恐怕要等一阵才到。”
三郎也笑道：“洛姨娘怎么没带十二弟过来，正好见见外邦使节，也教他们知晓我陆家人丁兴旺，兄弟当中英才济济，个个都是好样的！”
秦国夫人面色微动，却问道：“哦？此间怎会有外邦使节？”
陆七郎赶紧答道：“是我请萧兄与赫连兄共赴佳会，一心想着不能冷落了友邦贵使，倒不曾考虑周详。洛姨娘如果觉得不便，儿臣先带他们上别处……”
他三哥一见洛姨娘就告状，存心要把他任性妄为，带着萧士卿与赫连璝兄弟来家里赴宴的举动说成大错。
而话中另一重意思，又似乎在影射太子：陆家兄弟个个好样的，废了二哥还有他这个老三，照样能够震慑天下。
七郎不知洛姨娘听没听出来，反正他心中愈发不快。
“不必了，既然有外人在，我就不过去打搅你们啦。”秦国夫人朝凉亭边望了一眼，转身就要往回走，忽然又道：“七郎，你随姨娘来一下。”
陆由不明就里，答应着跟了上去。
四郎兴许是有话对母亲讲，也紧随他们离了后园。剩下陆言、陆离、陆薜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