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虚惊
陈留公陆七郎来永宁寺邀请萧士卿、赫连璝二人赴宴,命张虎牙、赵万率虎贲军与强弩军大张旗鼓随行。
一路上引得百姓侧目,士绅男女议论纷纷。
虽然今日行人拥挤,但禁军开道,力士排成人墙,仍能整齐的向东前进。
今早,许多善男信女纷纷赶到永宁寺外,对着燃烧损坏的高塔祭拜,甚至有痛哭哀嚎,涕下沾襟之辈。
也有无聊闲汉来看热闹,凑在一处幸灾乐祸。
但本来严密守卫寺门的禁军突然全部撤走,还带着外邦使节一起离开,瞬间就把这种气氛打破。
萧士卿端坐车中,对大梁国这种安排略有不满,却也没有太过推辞。毕竟他以守礼君子立世,客随主便的古训还是要守。
赫连璝就没那么好说话,一听陆由邀请他赴宴,不是朝廷的国宴,却是他们兄弟的家宴,胡夏太子就激烈反对,一百个不愿意。
若不是他弟弟赫连定相劝,真不知陆七郎将怎样把他弄上马车。
前头骑马的张虎牙得了陈留公吩咐,本来十二分紧张地盯着身旁百姓行人,但直到过了太尉府,将至铜驼街,仍是风平浪静。
张虎牙松了松紧握银枪的手,心里暗暗想道,小公爷胆子着实大,竟想出利用使节引蛇出洞的计略。
但此刻光天化日的,又在大梁皇城之前,纵使魏贼手段再多,阴谋再毒,也不可能跑到路边来行刺吧!
昨天太子的仪仗已经遭了袭击,内外城不知加强了多少倍明暗防守,要真让他于内城再刺杀使节,大梁国禁军的脸面就不必要了。
这般想着,队伍很快上了铜驼街。只要穿过这南北大道,再经秦国夫人府邸往东不远,就是新野公陆同的宅子了。
铜驼街行人虽也不少,但毕竟是皇城南面的御道,连接阊阖门与宣阳门这等朝廷体面之地,两边又都是公卿大臣府邸,台省部衙公廨,所以比其他街道更加有秩序些。
金吾卫士手持铜棍来回巡弋,巡城司每隔五十步设有岗哨,百姓都按照规矩,分东西往来行走,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张虎牙最先走到御道边,下马牵着坐骑缓行,身后是陈留公车驾,接着是萧士卿,最后是赫连璝。
使节都坐在车内,车旁边跟着侍卫与禁军,强弩中郎将赵万殿后。如同一堵铜墙铁壁将铜驼街横向切割开来。所有行人都停下脚步,等着队伍通过。
张虎牙回头看了看坐骑,骏马昂首走的威风凛凛,仿佛也在接受众人注目。
他会心一笑,不由又挺了挺胸膛,银枪斜斜指向地面,相信任何屑小都不敢来犯虎威。
此时南边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惊叫声、呵斥声接连传来,整个禁军队伍都紧张地扭头望去。
这两日洛阳发生太多变故,虎贲、强弩各军虽在皇城脚下,却也没有丝毫放松。
还不等骚乱传到跟前,早有两排禁军列成人墙,长枪大戟横亘身旁,枪尖指向骚乱之处。
那里有匹惊马脱缰奔来,马上没有骑士,嘶鸣着狂甩四蹄,撞得街边人群车辆乱作一团。
张虎牙皱眉大喝一声:“结阵!”
虎贲军迅速围成一个大圈,将几辆马车紧紧包围起来。
中郎将赵万也怒目暴喝:“保护殿下!”
强弩军上弦扣箭,上百张臂张弩借着长枪兵与马车掩护,迅速结成战斗队形。
二位将军都如临大敌,本能地以为即将发生行刺事件。
虽然他们仍难以置信,魏贼为何这般猖狂,又怎能如此来去自如?但本来就提前受了陈留公交代,所以反应不可谓不迅疾。
惊马撞开人群,已经靠近队伍三十步内。
张虎牙四下观察,想寻找到其他刺客的动静。但铜驼街两侧,南北拥挤的人群却只有愕然的面孔,绝无可疑面孔与出格举动。
那马冲着车队中间径直撞去,不偏不倚正是南朝临川王的所在。
车上的陆七郎也注意到了这一方位,心中更加证实了自己判断,魏贼果然要对使节下手。
他正要命令强弩军射杀惊马,后边胡夏国的车队里却猛冲出一道人影。
那人弓腰握刀,大步斜插到萧士卿马车前,忽而站定脚步,长刀出鞘似流星破空,怒吼一声如春雷炸响。
随着他气贯虹霓的吼声,那把刀毫无阻滞掠过惊马脖颈,一颗大好头颅竟被他生生斩断。
惊马突然失了头颅,脖颈中喷出涌泉般的鲜血,那人回刀使开披风刀法,就像凭空多了面盾牌在手。
刀风与杀气荡开马身,死马歪倒在一旁,马头掉在另一边,只剩中间一条大汉杀气腾腾挺立长街之上。
“赫连定!”
陈留公喉咙里蹦出三个字,又坐回了马车中。
街上百姓见胡夏国侍卫如此勇猛,短暂的安静过后爆发出如潮的喝彩。
赫连定一刀斩断马头,用靴底擦净刀上血迹,冷冷扫视一圈,又浑不在意回到本阵。
张虎牙与赵万身负护卫职责,见除了这个小插曲,铜驼街再没有其他异常,又下令队伍继续出发。
留下那身首异处的马尸自有巡城司收拾。
在萧士卿马车中,侍女小蛮跪坐在车窗边,撅着屁股偷瞧外间风光。旁边还有一位十余岁的少年,也跟她抢着往外看。这自然就是南朝幼王萧士季了。
萧士卿闭目养神,连刚才惊马突袭,禁军列阵迎敌,赫连定突然爆发杀马,他脸上神色都没有变化一分。
只可惜这般美景无人欣赏,也算暴殄天物了!
小蛮扭腰坐在脚踝上,噘嘴到:“王爷,这洛阳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心呢!胡夏五王子这个莽夫,不知他显摆的什么劲!还有那谁……他才没这么傻,会自己跑出来行刺,这出‘引蛇出洞’,也只能是唱给瞎子看了……”
“士季,小蛮,待会去了新野公府,可要好好尝尝大梁国的美食……”萧士卿笑着说了一句,却没有接她的话茬。
“人家要封王了,该称义阳王,可不能再叫新野公了啊!”
“哈哈……对!义阳王、济川王、颍川王……”
车上主仆二人说笑着,马车很快驶过铜驼街,经过秦国夫人府,来到了四郎陆同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