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布局
陆小五茫然无措，感觉这里水太深，似乎不该贸然进来。
但许不危那眼神不容拒绝地盯着他，还一直伸出右手指路，只好把心一横走了过去。
过暗门，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有人在前带路，身后跟着许不危，将陆小五夹在中间。
这甬道倾斜向下，走一段就有几级台阶，应该是连接着旁边院落的地面或者厅堂。
到了甬道尽头，又见一人守在门边。带路之人推开门，闪身让过一旁。
陆小五看看许不危，只得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两人前后通过此门，来到一座轩厅之内。
小门开在厅内东墙，隐藏在屏风与木柱后面，如果不特意找寻，绝难被人发现。
厅内布置朴素，完全不似五凤楼那般奢华。
透过门窗可见一方小院，绿竹掩映，黄花锦簇，还有几口大缸养着睡莲，倒真是闹中取静。
想不到在大市沿街旺铺的后院，主人有闲情逸致收拾的这般素雅。
陆小五正四处打量，许不危走到轩厅正中，单膝跪地禀道：“大将军，陆武带到！”
陆小五一惊，这才注意到端坐在上的男子。
那人而立之年，身长肩阔，须髯如铁，面目雄毅。身穿一袭黑色交领布袍，头顶铁冠束发，脚蹬粉底皂靴。
陆小五惊呼道：“薛大将军？”
端坐的男子没有动作，闻言笑道：“哦？你见过薛某？”
陆小五满脸涨红，胸膛激动的快要炸开。竟然再次碰到了薛将军，那个当年带着他征战四方的扶风王薛不辟。
但再仔细一看，又发觉不对。薛老将军年近半百，怎么可能比数年前更年轻了。
还有，面前之人虽然身材样貌与薛老将军酷似，但声音神态还是不同。
陆小五也不是傻子，听他自称姓薛，许不危又喊作大将军，如何还不知其身份。
于是也单膝跪地沉声道：“标下骁骑军陆武，曾在老将军麾下效命。见过薛大都督！”
这位薛大将军正是扶风王长子薛典，官拜八关都督府大将军，昨日才被解除军权，从段连手里讨要十六字令，不知如何又出现在这里。
虽然朝廷正式官名是八关都督府大将军，但通常人都喊作大都督，所以陆武也以此相称。
薛典走上前亲手将他扶起，朗声笑道：“听说陆武之名乃是家父所起，果然是我大梁好儿郎！既然你找来了五凤楼，本将也不瞒你，特将你请进来一叙。坐吧！”
陆小五心中忐忑，不敢妄测薛大都督跟刺杀太子有没有关系，又知道他被解职，秘密现身洛阳，定然有大事筹划。
只得连连告罪，在大都督面前不敢落座。暗地里却思索着，到底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人家亲自接见。
薛典见他坚持不坐，就不再勉强，漫不经心问道：“陆兄弟认识魏国段连？”
果然，还是与段连有关。陆小五赶紧答应，斟酌着道：“回禀大都督，小人退伍后本来在璎珞寺做和尚，遇到了段连入寺纵火，又挟持小人驾车送他去了四夷里，在同袍周大家中暂避风头……”
薛典打断他道：“你们去四夷里时，遇到了太子仪仗回城？”
“是，小人驾马车走到铜驼街，正赶上太子遇刺。还……”陆小五看了一眼许不危，接着道：“还见到了许德全，当场自刎而亡。”
薛典不置可否，淡淡道：“嗯，继续讲。”
陆小五把到了周大家后老道姑来追人，高长生带武士抓捕段连，周母与高长生比斗身亡，从头到尾照实讲了一遍。
又讲自己离开四夷里，带着周大两个儿子逛大市，偶遇许不危之事和盘托出。
面对着薛典，不管是出于敬畏还是出于威势所迫，他都不敢撒谎，就像昨天在段连面前时一样。
薛典听完轻轻叹息一声，又问道：“段连救的那个女子，可曾说过十六字令的事情？”
陆小五一拍脑门：“不错，是说过一句，段连还问令牌来历。那女子说是太子殿下从老将军手中借来，却被元象宗道士偷去，不知如何又落入女子手中……小人当时乍见许德全身死，心神恍惚没有留神，要不是大都督提醒，还真没想起来。”
薛典又道：“那令牌后来下落如何？”
“这个……恐怕被姓宁的女子拿走了吧，老道姑追她而去，后来小人就不知道了。”
薛典微微一笑：“陆兄弟，薛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方便否？”
陆小五心思暗转，终于进入正题了，如果不答应，恐怕今天不能活着离开，如果答应，要是大都督命自己去刺杀太子或什么人，又该如何是好。
当下答道：“大都督有命，陆武自是万死不辞。只是周大两个孩子仍在街上，可否容小人先安顿好他们，再来找大都督领差遣？”
“哈哈，陆兄弟果然仗义！这个不须你操心，我已命人去好生照料周家二子，只要薛家不倒，他们以后的前程就有。”
陆小五咽口唾沫，重新单膝跪地行礼道：“请大都督示下！”
薛典满意地点点头，摆手让许不危带他下去。看来薛大都督要他做的事，早就吩咐过许德全这个双生兄弟了。
陆小五施礼告退，两人重新回到五凤楼的兰字号雅间，许不危没有提兄长半个字，他也不好开口。
对方只是让他重新回四夷里周大家中，帮着操持后事，别的什么都没说。
陆小五满心疑虑，又不敢多问，只得答应下来，准备往慕义里去。
刚下楼梯，小厮拿出他押在柜台的金佛交给他，说是往后有空尽管来五凤楼吃酒，态度恭敬又不失亲热。
陆小五哑然失笑，恐怕这店里的伙计掌柜都是大都督的人。若能平安度过此劫，自己以后躲都来不及，没事怎会再来？
薛大都督故意点明许德全之事，又问了段连和十六字令，可以说没有拿他当外人，但也一定有监控手段，不会给他泄密的机会。
陆小五心思复杂出了酒楼，街边果然看不到两个孩童，连卖枣的妇女都不见踪影。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往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