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节日
今晨一起来，洛阳六七十万百姓似乎都进入了全新的状态。
满城张灯结彩，处处人潮汹涌。富户在庭院中搭建高台，商家在门口悬挂各样花灯。
卖葡萄、大枣、苹果的，卖团饼、小吃、桂花酒的，不光在几处市场遍地都是，连许多里坊也尽是婆妇货郎。
小贩们或挑担，或推车，走街串巷卖力吆喝。
洛阳大市之中，更是百业兴旺、摩肩接踵。周围村镇的百姓天不亮就出发，赶在城门打开时入城。
有的来推销自家土产，有的来采买时兴物事，热闹程度比昨天高涨数倍不止。
今天是中秋节，晚上月亮升空后，大梁国百姓家家要团圆拜月。聚在一起品美酒吃月饼，玩花灯赏明月。
洛阳城中更是彻夜不眠，年轻士女结伴出游，相聚踏歌，猜灯谜，着华衣，取名叫做“走月”。
贵族之家在庭院结饰台榭，登高台把酒言欢。市民争占酒楼玩月，行酒猜谜通宵达旦。
今年梁王女帝邀请了五国使节来洛阳观礼，晚上要盛典祭太阴，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
尽管五国使节已经有三位升了天，尽管永宁寺塔残躯仍在熊熊燃烧，但朝廷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取消此次大典。
铜驼街上，巡城司、金吾等军士早早的架起竹台、竹塔，竹台挂灯笼，竹塔晚上燃灯。每隔百步就扎有一座彩灯牌楼，彩帛宫灯绚烂夺目。
各家佛寺道观也制作了五花八门的大灯，最大的花灯高达数丈，小的也有一人高下。今天都要拉到御街上，共襄盛事，彰显国威。
虽然这两日城中不甚太平，屡有蟊贼捣乱，但军民百姓很有默契的重拾心情，迅速投入到节日气氛当中。
仿佛变魔术一般，十五日刚刚辰时，整个神都洛阳就焕然一新，所有应该具备的装饰与艳美都凭空冒了出来。
和尚陆小五此时没穿僧袍，两手里各牵着一名孩童，在洛阳大市的人潮中缓缓往前踱着步。
昨天段连走后，他凭军人的直觉判断，周大家中已成是非之地，绝不可久留下去。
于是换上周大的一套俗家衣衫，找顶小帽扣上，领着两个孩子就去找里正。
他只说周大家遭了贼，母子二人双双被害，请里正主持公道云云，随后匆匆逃离慕义里，来到城西找邸店留宿了一晚。
幸亏他们提前离去，不然碰到八郡主陆薜派去寻找龙门令的人，还不一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陆小五并不知道何人会去找事，也猜不到令牌失落的前因后果，只是本能的警惕让他成功避过一劫。
虽然没有亲自料理周大后事，但保住两个孩子更为重要，陆小五也只好这么选了。
两个半大孩童晚上还偷偷哭个不停，此时看到市场上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物事，早就把祖母与爹爹的死忘个干净。
陆小五给他们买些吃食，手里再塞个小花灯提着，就彻底哄住了这俩孤儿。
“这八月十五中秋节呀，还得是咱大梁国最热闹。老以前虽说也有拜月的习俗，但像如今这样满街花灯，人人吃团饼喝桂花酒的节味儿，可全是皇爷的教化之功啊！”
陆小五一边走，一边给两个孩子讲着中秋节的风俗。
“皇爷他老人家乃是金仙下凡，开天辟地以来除了女娲娘娘和三皇五帝，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了。他老人家教给咱大梁百姓货通四海，带着咱大梁勇士开疆拓土，又造了团饼这等美食，搞出了花灯、走月、桂花酒这些新鲜玩意……”
忽然他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这张脸让他猛然想起昨天太子遇刺时，那辆马车中的刺客来。
驾马车的刺客有两人，从马车里投掷出火雷，然后就双双自杀。其中一人他是认识的，正是以前军中同袍，不过比他早退伍几年，也一直不在洛阳居住。
但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军人就算退役了，怎么会去刺杀当朝皇太子。
而当前大市中的熟面孔，一眼看去酷似昨天死去的同袍。但却不是人能死而复生，而是另有隐情。
陆小五以前听那位同袍讲过，他有位双生兄弟，只是面上有块胎记，所以没能参军打仗。
前面的人左脸颊刚好有铜板大小一块红印，所以他立刻想起，这个人就是同袍的亲兄弟无疑。
眼见那人急匆匆往东行走，陆小五一咬牙拉起两个孩子用力往前挤过去。
他必须问清楚，昔日生死报国的军中豪士，为何沦为了别人的工具？他的双胞胎兄弟，如今又为何出现在洛阳大市？
孩子本来左看右看满眼新奇，突然被强行拖着猛钻人缝，花灯也掉了，团饼也碎了，都气得哇哇哭喊，满脸鼻涕泪水。
陆小五不管不顾，双手如铁箍般钳着他们胳膊，只盯着那人后脑勺，还有那块醒目的红色胎记。
那位自杀的同袍姓许，名叫许德全，大伙都喊他许缺德。
不知他兄弟叫什么，或许是福全，寿全之类的吧。
陆小五一边追着他往前挤，一边想着与许德全同在军中时的往事，眼神越来越坚定。
直到过了三个街口，许德全的双胞胎兄弟才停下脚步，稍微扫视四周两眼，钻进了街边一处热闹的酒楼。
陆小五随后也跟了过来，给两个孩子擦擦脸，答应他们再买几盏花灯，这才哄住二人不哭。
然后他在卖大枣的摊子前跟一位大姐说两句好话，请她暂时帮忙看着孩子。还给人家几个大钱，说是孩子吃枣的钱，这才放心离去，来到酒楼门前。
酒楼不大，上下两层，红柱青瓦，楼前挂块匾额，上书“五凤楼”三字。
陆小五往内瞟了一眼，没有别的出口，许家兄弟也不在楼下，应该是上了二楼雅间。于是挺起胸膛大步入内，直奔楼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