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陆共
龙亢公府中，陆芷郡主被九哥领到西跨院一座花厅之中。
“瞧瞧你弄得这一身脏兮兮的……我府中没有女眷，要不拿婢子的衣裙先给你换上？”
陆芷虽然衣衫脏乱，但仍是捏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
一是九哥身上那浓浓的酒味让人厌恶，二是花厅外种植数棵丹桂，她不喜欢那种味道。
“不必了。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面去干嘛？难道算准我会在对面乐馆出现？”
陆芷刚才一见他就觉得不大合理，只是碍于有很多外人在场，才等到现在来问。
段连带着她去那个乐馆吃东西，不知到底有意还是无意，偏偏选在龙亢公府对面。
但就算有人跟踪盯梢，或者是店里小厮报官，捕盗吏及时赶到，虎贲军也来擒贼。但九哥如何反应这么迅速，立刻就出现在府门口。
九郎陆共晃荡着身子歪在坐榻上，将麈尾横在膝盖笑道：“呦，十三娘长大了，果然更加冰雪聪明，都开始怀疑九哥了吗？”
“你少喝点酒，才多大的人，整日酗酒放荡，身子不要了？”
“哈哈，多谢关心。可惜我胸无大志，平生只仰慕风流名士，作不得诗文，谈不了玄机，只能在饮酒一道略微仿效！”
陆芷冷哼一声，也知道他素来喜欢模仿舅舅谢灵运，从衣着举止，到待人接物，甚至府邸也建在舅舅家旁边。
但不论是爹爹，还是七哥他们，都不是此等酸腐模样，她自然也欣赏不来。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刚才亲自出府接我，莫非你与魏贼有瓜葛？”
“哎哎……这话可别乱说啊！”陆共听她怀疑自己与段连勾结，急忙坐起身道：“我好心接你回来，怎么还成了魏贼同党？”
“哼，除非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否则休想糊弄过去！”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是凌云台派人传的信，说是你在对面吃酒，让我带人接应……”
“玄阳真人？当真？”
陆芷在他面前没有称呼牛鼻子老道，但还是不大相信，这个玄阳大真人一天没个动静，为何等现在才报信，还是给九哥报信，而不是找七哥？
按理来说，七哥跟凌云台的关系，可比九哥亲近多了。
如此看，段连不是故意选了那家乐馆，也并非提前与九哥商量好的。
难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当然不是大真人亲自来报信！”陆共又仰靠在榻上：“刚才有个小道，自称奉凌云台所命，特来传信。”
“哦……”
“别疑神疑鬼的了，那些禁军刚才被我打发走，也是怕你大半夜回宫，路上再遇到危险。等天亮后我亲自送你。时候不早了，休息一阵吧？”
陆芷默默点头，这样安排也算妥当。但她忽而又皱眉道：“有没有别的清净院子？我不喜欢这里……”
“女人真麻烦……”
陆共抱怨一句，但还是让人带十三妹另挑一座东边的小楼居住，又命准备几套干净罗衣，随她自己换不换。
等陆芷离去，九郎悠然信步来到花厅后的院子中，身后只跟着两名亲卫。
院子不大，却布置精巧，大都是南国花树。曲径蜿蜒，尽头也有一座与谢家差不多的水榭，只是略微小一圈。
水榭坐落在鱼池边，鱼池上还有一座白石拱桥。
陆共行过拱桥，水榭里即刻响起一片莺声燕语。
“公爷回来了……”
“九郎，快来接着饮酒……”
龙亢公开怀一笑，将麈尾插在腰间，敞开胸襟坐在两位美人中间。
这水榭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夏有冰块冬有地龙。
像如今中秋时分，地龙用不着生火群暖，只以热水蒸汽流入地面下和墙壁里的暗道，稍微调节气温。
一者加热，二者保湿。
水榭里摆满了名花异草，四季都有缤纷五彩。
看情形，这里的欢宴已经进行了大半夜，到这会儿仍然兴致不衰。
陆共一回来，那些环肥燕瘦的美人们殷勤献酒，另有乐工抚琴吹箫，一片靡靡之音。
陆共似乎心情不错，喝了两盏酒又笑道：“夜深困乏，竟然想去眠了……美人们，谁为本公歌舞一曲，聊以提神醒脑！”
“九郎，何如妾即刻伴你去安眠，还看歌舞作甚？”
“公爷既然想看歌舞，奴家正好新编了一支羽衣曲，这就为公爷献技……姐姐莫急，公爷还不想就寝！”
“浪蹄子，莫非想以什么羽衣舞勾搭九郎，求得雨露一沾？”
“姐姐哪里话，谁不知道公爷只喜欢和您共枕，妹妹可没那个福分。”
“哈哈……各位美人莫争，今天本公开心，待会说不得大被同眠，就一起共赴周公之会去也！”
此话一出，惹得又是娇啼艳声不绝于耳。
那自告奋勇要跳羽衣舞的女子正要开始，九郎醉眼迷离看着，边上数道神态各异的美目也都齐聚于她身上。
“咳咳……”
外面有人不长眼，竟敢来打搅龙亢公雅兴。
“何事？”
九郎不高兴的低喝一声，将麈尾从腰间抽出，恨恨扔在桌上。
“公爷，有客来访！”
“嗯？这时分还有客来？名号报上！”
“回禀公爷，并不知名号……”外面的人虽是公府一名管事，这时仍有点惶恐，语调微微颤抖。
“混账！”陆共更加恼怒：“如今我龙亢公府是酒舍邸店不成，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敢夜闯大门，你也值当来此通禀？为何不打出去？”
“公爷，打，打了……没打出去！”管事颤声禀道。
“嗯？”陆共噌地坐起，这是要造反吗？
大半夜擅闯一座公府，非但不通报名姓，还敢殴打府上家丁。
“来人，去门口看看，先打折双腿，再报京兆府……”
他直接呼唤门口贴身侍卫，让人去大门处理这桩麻烦。因为今天洛阳有乱子，才没有直接下令杀人，而是打算报官处理。
谁知侍卫刚应诺领命，就听那报信的管事哎呦一声，接着扑通水花声响，好像是被人推入了鱼池。
“龙亢公，好雅兴啊！”
有人来到水榭拱桥上，冷笑着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