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游说
在铜驼街上，正碰到了驾着驷马安车赶来的刘龟年。陆七郎命他将车送回府中，暂时待命即可。
趁着这功夫，八郡主陆薜上了他的车，笑嘻嘻询问薛策为何会牵扯其中。
七郎含糊了两句，本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谁知陆薜却道：“要我说呀，就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薛二公子。全洛阳城谁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浪荡子，偏偏做羽林中郎将。要不是沾他父兄的光，这种人只配在寿丘里跟那些游侠儿花天酒地。我不是说梁王殿下识人不明啊，纯粹是被他好皮囊蒙骗！七哥你不知道啊，他在永和里的宅子中夜夜笙歌，歌姬舞伎每日到三更才散。指望他守护皇城，翊卫王室，简直是……任重才轻，滥竽充数！”
“呵……八娘，你怎么对薛二郎这么大意见？他干什么得罪你的事了？”
“他敢得罪我？不过是直抒胸臆罢了。这回女王殿下要舍身出家，本来就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还让这种人占据显官高位，尤其是禁军要职，一旦被人家利用，将是多大祸事啊！”
“你说什么？”
“我说，他都不用有心为乱，就怕被人利用，给朝廷引来祸事。”
“不是，前面一句？”
“哪句？”
“你说我母王要怎么？”
“呃……这个，我说漏嘴了，娘亲不让我对人说的！”
“为何我没有听到消息？”陆七郎脸沉的可怕，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也许是，女王殿下怕你阻挠吧……”
“你说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陆薜急忙打个哈哈：“我猜的！我哪知道谁得到消息了？你想啊，这么大的事，一国君王要出家为尼，肯定要跟大臣商议吧。起码要准备典礼仪式，那么身边的人就不可能不知晓。一旦知道了，那肯定会人心惶惶……”
“八娘！”
“啊？怎么……”
“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告诉我这件事，请你再不可对人提起。明白吗？”
陆由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八郡主，把她看得后背发毛。陆薜只得认真点点头，表示尽力保守这个暂时没有公开的秘密。
看七哥望着车窗帘子出神，她又忍不住道：“七哥，你是想劝女王改变主意吗？恐怕不可能了。即使你以洛阳安危为理由，请她老人家不要放弃王位，但女王决心既下，几个小毛贼怎么可能让她放在心上？你别忘了，父亲还在洛阳时，都拦不住她做在家居士。如今洛阳数女王最大，她想出家，谁人又能干预？”
陆七郎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随着马车的前行，呆呆看着窗口的帘子。陆薜也不好意思再言，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刚走到华林园门口，车子还没停稳，陆薜急匆匆起身就往外，似乎终于等到了解脱。毕竟让她一个素来爱说的女孩子，忍受长时间的沉寂，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陆七郎也随她下车，整整衣冠准备进园中找母亲禀奏。
这时，园中有一队内侍抬着肩舆匆匆赶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赵太监。
陆家兄妹赶忙行礼，口中尊称“赵翁”。
赵太监见到陆由眼睛一亮，拍拍肩舆让小内侍将他落下，对陆由道：“七郎，老奴正要去寻殿下，不想如此巧，省了孩儿们一路奔跑之劳。”
“哦？赵翁寻我何事，可是梁王殿下有诏命？”
“哈哈，果然还是七郎最聪明！”
两人一听有诏命，又急忙躬身静立在赵太监身前，等着他宣旨。
此刻坐在后面马车里的龙亢公陆共才慢吞吞下来，不情不愿地走到陆由身后，拱手行了个礼，又直起腰来。
赵太监见惯他做派，也不以为意，清清嗓子道：“王诏：今日四夷馆有事，惊扰外邦使节，我很忧心。又听闻贼人为害，竟敢挟持郡主，藐视大梁。若不严惩，法度无存。着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同京兆府及两县，严查八关都督府所有火器领用。命虎贲军、强弩军、骁骑军严把城门，无王命不得允许任何人出城。陈留公陆由，聪明仁孝，可代我巡视各部台寺，节制皇城以外诸军。”
“儿臣奉诏！”
七郎喜忧参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追查妹妹下落，但母亲知道了消息却不见自己，而派赵翁将自己拦在禁苑之外，难道是怕我劝止她出家之事？
赵太监走到他身旁，小声道：“七殿下，梁王还有两句话，要我转告您。”
“赵翁请将！”
“梁王说，好好查查那个段连底细，从他什么时候来的洛阳，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从头查起。但是……”
“赵翁但说无妨。”
“但暂时不要公开北魏广平王假死的消息，还是以段连为名，追捕凶犯为妥。”
陆由诧异地看了赵太监一眼，宫里知道消息好快。
但他也明白，此时不能和魏国交恶，一来没有实际证据，证明绑架郡主的就是广平王，二来中秋大典将近，如果让洛阳百姓知道魏国藩王公然与梁国为敌，恐怕弄得人心惶惶。
他想问赵太监，母亲要出家为尼的事是不是真的，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左右为难。
还是赵太监善于体察人心，拉着他往旁边走几步，笑着道：“七郎，我知道你希望我派人寻找芷儿郡主，但有些情况你还不了解，这次恐怕只有靠你自己了。”
“赵爷爷，我母亲她……？”
赵太监拍拍他肩膀，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遇大事有静气。多和那个孙安学学……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登上乘舆又往城南走，估计是去别处传诏了，只留下陆由一人愣神。
陆薜喊道：“七哥，现在应该去哪？”
“先去京兆府！”陆由振奋精神，还是先找到十三妹为要。
马车上，陆由捧起刚才四哥给的木盒，嘴角露出些许笑意。他还没来得及吃那月饼，但想来应该是美味的。
八妹和九弟一直跟着他，让他很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兄弟们感情不睦，只是不喜欢做事时，老有人从旁监督的感觉。
刚走了没多远，就听车外张虎牙声音道：“殿下，新野公又在前面等您。”
七殿下陆由心里一震，今天四哥太反常了。
凌云台上，老道玄阳真人又抽出一张黄纸，笑眯眯走到八角井边，看也没看就扔了下去。
不知又有哪个“来客”，在洛阳丧命。离中秋节还有两天，这人是再也看不到洛阳城上八月十五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