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北方
车窗外，城市的钢铁丛林正疾速后退，列车呼啸而过，由于远离市区，它的离去并未惊扰这座城市。
渐渐的，城市灰暗色调正被郊区大片绿油油的稻田所替代，十月初正是晚稻抽穗期，随着茎秆的伸长而伸出顶部的细小叶片预示着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从水稻的长势来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年将是一个丰年。
“幸亏台风‘山竹’没来，不然这些水稻怕是要遭殃。”
张离昧最清楚台风的威力，即使是在内陆溪城，也会被其余波影响而下一场暴雨，这对抽穗期的水稻而言是致命的。
“那我们还挺幸运的。”
列车走过稻田，来到了南方典型的此起彼伏的丘陵，窗外是一成不变的常绿植被和野蛮生长的灌木丛，即使是再喜欢自然的人也会被这不断重复的场景和颜色将耐心消磨殆尽。
临近中午，列车服务员准时将提前订好的盒饭送到每个同学和老师的面前，这应该是任浔第一次吃火车上的盒饭，前世自己嫌贵都吃的是泡面。
“哇！好丰盛啊！”
刚睡醒的颜羽正好肚子饿了，反正周围都是熟人，她也没顾忌什么吃相，属于是怎么吃的爽怎么来，嘴角的饭粒也会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干净。
任浔想起了季念予开玩笑称自己是“魅魔”，实际上真正的魅魔是眼前即使是吃饭都那么诱人的颜羽吧。
午餐过后是漫长且无聊的午后，对于这些高中生来说，打发时间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睡觉、打牌、玩手机、下棋、看小说等等，甚至还有刷卷子的。
而任浔这边则是看起了电影，得益于张离昧的未雨绸缪，她提前在平板上下载好了电影，所以不会因为列车时不时进入隧道而信号中断。
因为颜羽在睡觉的缘故，所以正好任浔被安排坐在杨徽之和张离昧的中间。
“我坐旁边看就行了。”
任浔刚想起身就被杨徽之和张离昧杀人似的凶恶的眼神给吓回去了，只得老老实实坐着，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不敢有其他动作。
但张离昧和杨徽之可不会和任浔客气，她们一人一边扶着任浔的肩膀、紧贴着任浔的大腿，一火一冰，这对任浔不是齐人之福，而属于是双重折磨。
“你们确定要这么看电影？”
“怎么？你有意见？！”
“没……”
这是她们为数不多可以正大光明占任浔便宜的时候，多亏颜羽睡着了，不然她可能会直接趴着任浔的背上。
张离昧挑选的是任浔并不怎么感兴趣的一部爱情片——《怦然心动》，适合青春期的孩子看，而不是早已步入中年的任浔。
男主和女主在院子里一起种上梧桐树之后影片就结束了，这预示着一个美好的结局，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完美结局。
结束后，杨徽之和张离昧一齐盯着任浔的嘴唇，眼神炽热，但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换一部看吧，这电影太短了。”
漫长的午后三人依旧没有任何睡意，任浔在张离昧下载的电影中终于找到了他爱看的。
“看这个吧，《指环王》，这个好看。”
虽然任浔前世早就看过很多遍了，但架不住它时间长，容易打发时间。
张离昧和杨徽之没有拒绝，她们没有看过，但是既然任浔喜欢，那它必然有过人之处，而且听名字应该是奇幻冒险类型的，应该会很有趣。
所以不出任浔的意料，杨徽之和张离昧二人看着看着就靠在任浔的肩头睡着了。
“果然啊……中土世界果然对她们没有吸引力。”
任浔此刻一动不动，稳定的像一面墙，他可不想惊扰两人的美梦。
太阳西斜，天边的晚霞透过窗户映照在任浔的侧脸，此时电影早已播完，肩头上传来微微的鼾声。
而张离昧那边的肩头已经被她不自觉流下的玉液打湿，不过任浔并未在意，这个姿势睡觉还能保持优雅的或许只有杨徽之了。
任浔早已替她摘下了眼镜，此时她像个睡美人一般恬静优雅，靠在任浔的肩上脸上还有不自觉的满足的微笑。
此时对面床铺终于睡足了的颜羽缓缓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幕之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两个居然……居然和任浔这么亲密，怎么能不叫上我！
“任浔！”
“嘘……”
任浔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但为时已晚，肩头的两人被颜羽的动静给吵醒了。
见两人都醒了，任浔先是递给杨徽之她的眼镜，接着又递给张离昧一张纸巾，让她擦一擦嘴角。
两人都非常自然地接过，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尴尬，但再怎么掩饰脸颊的微红依旧骗不过任浔。
“既然你俩都醒了，那我就不跟你们挤在这里了。”
任浔起身，坐在对面颜羽的床铺上。这让原本郁闷的颜羽瞬间变起了脸，她跪坐在床铺上，双手扶着任浔的肩膀，整个身体都趴在任浔背上，任浔甚至能感受到后背异样的柔软。
颜羽的脸颊几乎与任浔相贴，她刚睡醒乱糟糟的头发散落在任浔肩上，挑衅的目光让对面的张离昧和杨徽之气得牙痒痒。
“好了，别闹！快到饭点了，列车服务员快来了。”
“哼……”
颜羽不情不愿地与任浔分离，但是最后颜羽居然用手指轻轻划过任浔的后背，惹得他一阵酥麻。
“真是个狐狸精！”
任浔此刻无比认同当初张离昧对颜羽的评价。
晚餐过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任浔躺在上铺听着这三位女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这时，任浔收到了来自季念予的短信：
“任浔，在火车上感觉怎么样？好玩儿吗？”
“很无聊，还不如和你呆在一起。”
任浔曾无数次想着如果自己还有着少年的心性与活力该有多好啊，重生并不是什么好事，它剥夺了自己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欢乐。
“哼，肯定是骗人，你身旁肯定围着一群美少女，怎么可能会无聊？！”
真不愧是季念予，这都猜到了。
“任浔，你这是和谁发短信呢？”
任浔对面就是张离昧，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张离昧眼中。
“季念予。”
任浔没有隐瞒，但说完之后四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凝滞。是啊，无论她们占了任浔多少便宜，他终究不属于自己。
“是有美少女，但是都没你好看。”
任浔没有让电话那头的季念予久等。
“任浔你和我一样漂亮。”
在外人看来，任浔和季念予都好似谪仙，自然会引得青睐。
列车呼啸着在黑夜中穿梭，任浔躺在床铺上想着等明天天亮应该就到华夏的北方了，北方的秋季才是真正的秋。
任浔闭着眼，意识逐渐消散，记忆也如同过去一样先是由浅入深地消散，最后只剩下季念予之后又缓缓恢复，仿佛无数年的时间过去，任浔才得以缓缓睁开尘封了的眼眸。
这时。任浔才得以听见周围人焦急慌张的呼喊声，身上也能感受到急促而轻微地拍打。
他艰难起身，环顾一周，发现小小的地方竟然挤满了熟悉的同学和老师们，甚至他发现有的人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花，比如角落的颜羽，面前的杨徽之和张离昧，还有……额，怎么哭的全是女生？！
“这是怎么了？”
“任浔你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吧？”古和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们起床发现你浑身冰凉而且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像是……像是一具尸体。”
杨徽之解释道，虽然她忽略了一些不重要的部分，比如她和张离昧、颜羽是怎么发现任浔身体冰凉、没有呼吸、脉搏和心跳的。
“不用担心，那只是晚上着凉了而已，不信你们摸摸我的脉搏。”
任浔伸出手给古和查看，检查后一切正常，古和也就松了一口气。
“任浔你没什么事儿就好，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嗯，好的，谢谢老师。”
见任浔没什么大碍后众人也就散去，最终只剩下了杨徽之、张离昧和颜羽三人。
见大家都走了之后，颜羽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泪水如同潮涌一般决了堤，她扑在任浔身上，呜咽着。
“呜呜呜……我……我还以为任浔……任浔你……死了！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没事儿的，别哭了。”
任浔怜爱地抚摸着颜羽还未来得及梳理的头发，这可羡煞了杨徽之张离昧二人，她们可拉不下这个面子扑在任浔怀里求安慰。
此时的任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仙神是不用休息睡觉的，能让祂闭上眼睛的只有死亡。
他看了看左手腕的红色手环，越看越像是手腕上的一道腥红割痕。
“季念予，你到底……”
列车外是一望无际的枯黄的树林，北方才是秋风真正的主场。任何事物都逃不过四季更迭，万物总是这么善变，那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吗？
“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永远爱你，只有我爱你的世界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