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什么都得分个对错
雨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雨滴很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好看极了。我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灰蒙蒙一片。雨水滴在屋檐，水花四溅，整个屋顶像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树叶绿的发亮，花儿格外娇艳。
“妈妈，我该怎么开口跟爸爸说我要去见他。”我试探的问着妈妈，希望她能给我答案。
“不用说，你自己去就行了。”妈妈看似简单的回答，眼神里的落寞不言而喻。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我给李强发了消息，打算约出来见见，我们把时间定在了下午。把什么都确定好的时候，我居然有点害怕了。害怕见面的尴尬，害怕见面后会发生什么，害怕有所求有所不求。
“你觉得我这样还好吧？”罗爸爸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一边问着李强。
“挺好的啊。”李强看着罗爸爸，眼里满是疑问。
“梦然啊，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到了冬天还得穿公主裙，红皮鞋。不知道我这样穿她会不会喜欢。”说话是一个高高瘦瘦，两鬓斑白的先生，眼睛里布满血丝，手指被老茧包围着。
“放心吧，她很懂事的。”李强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话语中多了些鼓励。
在中式的茶楼，气氛总是安静的。大厅里放着高山流水的音乐，分外雅致。我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心里很是忐忑，又有点激动。整理了下衣着，大步走了进去。
“梦然，这里。”说罢，李强起身向我走了过来。“他就是你的父亲。”
我缓缓的走了过去，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心跳很快。
“你好！”我轻声说道。
“你好你好，坐坐坐，想喝点什么。”他很紧张，两只手紧张的反复在大腿上揉着。
“不用谢谢。”我拘谨的着，眼神四处打量着，生怕遇见熟人。
“那你们聊，我先去外面等着。”这时李强起身对我说道，并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就出去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我看着对面饱经风霜的人，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我要不要问呢？还是不问吧，会不会很八卦？不，这不是八卦，这是答疑解惑的时候。
“这么多年你过的怎么样。”我打破僵局，开口问道。
“最近几年还好，自己做点生意，还是不错的 。”他低着头，脸上都快笑出花儿了。
“做什么生意？”我紧着问，也迫切想知道与他相关的事情。
“装修，不过和这里的不同。我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山里，做着老式的传统工艺。”这个时候总算从他眼里透出点光来。“你们还好吧。”
“挺好的。”我把目光从他沧桑的脸上移开，看向桌上的装饰物。
“我在隔壁市买了套房，套三的。你有空就过来玩，你的房间我都准备好了。”他开心的说道，就像我马上就要过去似得。
“这么多年 ，你去哪里了？”我抬头与他对视，问出了我的疑惑，也迫切需要知道答案。
“嗯，我三年前刚从牢里出来，然后去投奔的朋友，慢慢的才发展起来。”他喝了一口茶，如释重负的继续说道：“这三年里很辛苦，也很想你们，到处打听你们。听说你小时候摔断了腿，现在好了吧。”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摔断了腿？要是还没好的话，不是瘫在床上就是坐着轮椅。十多二十年的事了。
“你妈妈还好吧。”罗爸爸低声的说着，声音小的我都快听不到了。
“嗯，都挺好的。”听见他问妈妈，其实心里我是开心的。
“我也找了一个阿姨，她很勤快 ，这几年都是她在照顾我，没有嫌弃我。”同样说的小声，但是脸上多了一丝幸福的表情。
“嗯，你满意就好。”我有点失落，可是想想，他找个人在身边，也应该。
“你看，你什么时候空，我接你过去住几天，你还有一个二叔，还有奶奶，他们都很想你，都希望能见见你。”
“以后再说吧。”罗爸爸这时迫切的看着我，希望得到我肯定的答复。
“也好也好。”他有点失落的看着桌子，目光瞬间没有了光彩。“那你留个我的联系方式，以后好联系。”
“我先回去了，家里不知道我出来了。”我突然觉得，既然他已经组建了家庭，我的出现可能并不合适，便提出了离开。
“嗯，好好，你回去小心点。”他猛的站起来，弯着腰对我说道。
我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眼睛里闪着泪光，不知道是难过是激动是可怜。
“你这么不多聊会。”李强撑着伞，我们并肩走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的看着前方因为水雾而朦胧的街道。
“聊了些什么。”他停了下来，又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说他在做装修，之前一直在坐牢。现在也有了家庭，希望我有时间可以过去玩。”
“你怎么想？”这时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把我往身边搂。
“我不知道，也许是觉得他过得也挺好的。”我轻轻靠在他怀里，体温温暖了我的心。
下雨的城市总是熙熙攘攘的几个人闪过，街道除了雨声格外安静。也许是因为李强陪着我，很快就到家了。
“怎么样怎么样？”妈妈见我回来，迫切的把我拉到一边。
“没怎样啊？”我有点惊讶的说道。
“他现在过的还好吧。”妈妈这时也冷静了下，问了句我觉得应该问的话。
“挺好的，买了房，也有个家人，自己也有事业。”我轻快地说着，有意回避了他坐牢的事，也许是怕妈妈担心吧。
“就这样？”妈妈有点生意，不由的提高了声音。“你就没有问他要钱，他都买了房了，应该过的很好啊。你长这么大，他一分钱都没花过。”
“妈……”我对妈妈的反应非常不理解，也很反感。“刚见面就提这些不合适，他过的也辛苦。”
“你就是，傻的。哦，下雨天跑去见面为了啥，净说些没有用的，关键的一个不提。”妈妈说着坐了下来。“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说你马上要结婚了，房子首付 20万，不多吧。三金首饰是要的吧。让他买，要想当父亲，哪有那么容易？”
听到妈妈这么说，心里虽然很讨厌，但是也觉得正常，因为我的父母总是把毛爷爷放在第一位，只要有了钱人就不会吃亏。
“愣着干嘛，现在打电话啊！”妈妈没好气的说道。
“要打你打，我就跟个讨债鬼一样，凡是跟我沾边的人和事，怎么也要从他们身上刮点下来，干脆你明码实价把我卖出去好了。”我声音有点沙哑的吼道，可能是太激动了，妈妈被我愣在了原地。
我站在客厅门口，看着雨后的庭院，闻着泥土的香味，看着那盆金色的花。被雨水打落的花朵，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偶尔有风吹过，轻轻晃动着，就像我现在的心情，表面平静，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我心里是想去的，可是听到他说还有一位阿姨，就打起了退堂鼓。可能自己就是在二婚家庭里长大的，有点排斥吧。再说，谁能心甘情愿的接受前任的孩子，天天往家里走。
“梦然，你过来。”陈爸对我吼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还是到楼上的客厅去 了。
“你去见那个坏人，怎么都不和我商量。”陈爸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咬着烟嘴对我说道。
“他不是坏人？”我突然反驳道，陈爸看了我一眼。可能是出于血缘的本能，从来不顶嘴的我竟然脱口而出。
“他还不坏，生了你不管你。犯了事，家里一分钱都没留 ，全拿出去鬼混去了，成天打牌不务正业。”陈爸轻捏的扬起了嘴角 。
“他不是不管，不是坐牢了嘛。”我小声的说道，居然觉得陈爸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你知道他怎么进去的吗？”陈爸立马说道。
“不知道。”我诧异的看着陈爸。
“他贩毒，拐卖人口，专卖小娃儿。”这时陈爸语气突然变了，变的那么高傲。
我震惊的看着陈爸，弱弱的说：“我以为像是盗窃 ，伤人这些。”
“都被抄家了，会是在这些小事？那个时候法律还有空缺，不过是他运气好，没判死刑嘛。”
我竟然被说的开不了口，心里想着，并没有告诉妈妈关于坐牢的事 。陈爸知道，那就说明，其实他们一直都是清楚的，只是瞒着我。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你妈说的没错，问他要点东西应该的。算是弥补他这么久以来对你的亏欠。但是 ，你最好不要和他来往，毕竟不干净的人，有点坏习惯坏习性，你不要沾染了。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沾染。他那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一错再错，你以后会对你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的，”陈爸起身，拂去腿上的烟灰，淡定的走了出去 。
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客厅，太多的问题。看来爸妈都是知道他坐牢的事，只是跟我说他不管家里，很早就离开我们了。这个的见面，也许他们也是知道的。可能关于问他要钱的事，也是他们都想好的。只有见了面才好开口，名正言顺的要钱，是弥补也是亏欠。
可是，他们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好不容易见到了亲生父亲，话都没说几句，也不算了解吧，就安排我这个那个。难道只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我提的要求他就一定会答应。怎么不去想想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呢？仅仅是因为他买了房，万一，万一他买房花掉了他所有的 积蓄呢？万一，他也过的艰难？万一，他也只是想见见，了个心愿。
“梦然啊，不是妈妈说你，你考虑问题太不周到了。”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握着我的手，可口婆心地说道：“我们都是为你好，担心你犯错无法挽回。难不成我们还会害你，问他要这些还不是给你的，我们拿着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你好，不可能看着你一步一步错下去。”
是啊，都是为了我 。有时候某些事情就是觉得可笑，但是又觉得还有点合情合理。作为父母，给孩子置办点东西，怎么了？不应该吗？可我就是开不了口。对一个刚出来努力生活的人，对一个刚见面虽然有的血缘关系又陌生的人。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一缕缕柔和的光。七彩斑斓的光线，让它格外好看。什么时候我能像个物件一样，安安静静地在一个地方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