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出走
父子俩僵持不下，气氛一时间无比凝重，一边的苏簌用眼神示意大儿子令狐彧再劝一劝。
令狐彧看看气的满脸通红的父亲，又看了看低着头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弟弟令狐昭，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去啊”苏簌用手肘碰了碰令狐彧小声说道。
令狐彧走上前去，俯下身对令狐昭说道：“昭儿，父亲现在在气头上，你先低头认个错，其他事等父亲消消气咱们再商量。”
令狐昭却摇了摇头道：“若今日死的是溯云，兄长还会这样说吗”
“你”令狐彧被噎得没话说，无奈的回头看了母亲苏簌一眼。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苏簌走上前去，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令狐昭。
令狐昭看了一眼母亲，见她满眼的担忧，急的眼睛都红了，心一软，低声说道：“母亲这事是儿子的错，可若是不能为凌予讨回公道，那儿子便就此卸任縌都符昭将军一职！”
苏簌最是清楚，家里三个孩子，这是个顶个的倔，大儿子令狐彧以前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如今即将成为縌都的管理者，倒是也慢慢沉稳了。二女儿令狐沐宁，虽然是个女孩子家，可这从小跟着哥哥父亲习武，虽说脾气是火爆了些，可现在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了。
这最小的小儿子令狐昭，平时无事的时候就总想着往縌都外跑，虽说武艺是没有问题，可这心总是定不下来，是个小孩子心性。
这一次之所以带着副将凌予的尸身回来，就是因为他得知了凌予所带领的那一队将士，被令狐渊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死守战场中的一处岔路口，哪怕是被敌人攻破，那也要是敌人将他们都杀干净了才过得来。
凌予和将士们与蚨水窟的散妖殊死搏杀了几天几夜，虽然守住了这条路，可包括凌予在内的几百名縌都将士们，都死在了这场战事之中。
令狐昭与凌予，就像是令狐彧与溯云那样的关系，如亲人一般的好兄弟，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命交在他手上的人。
凌予的死，无疑是让令狐昭无法接受的，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令狐渊的这一决定，他这个符昭将军竟然完全不知情，若是他能够及时带兵支援凌予他们，那凌宇现在说不定还能够好好的站在自己身边
“父亲为何让凌予他们死守？那个地方就算是给蚨水窟占了对战局也毫无影响！可您却让他们拼了命的死守那里！就算父亲认为那里不可失守！那为何不让儿子带人支援？难道就非要凌予他们用性命来得胜吗！？”
令狐昭越说越失控，到最后已经几乎是嘶吼一般。
“哼我说你是个心软的，你兄长还总是替你说话，彧儿，你现在再瞧瞧，你这弟弟，能成大事吗？”
令狐渊冷眼看着失控大喊的小儿子，对一边的令狐彧说道。
令狐彧皱起眉头，低声说道：“父亲，凌予毕竟是昭儿的副将，也是挚友”
“那又如何！？这战场上的挚友有多少你们数的过来吗？难不成死一个你们就要回来一趟？为他风光大葬伤怀一阵再回战场上去吗？”
令狐渊的话犹如一把把利刃，插在令狐昭的心口，让他痛的喘不过气。
“看来父亲并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问题，那昭儿也无需多言。”令狐昭又跪了下来，拱起手对令狐渊说道：
“末将令狐昭，此刻便卸任縌都符昭将军一职，请首领大人允准。”
“昭儿！不可任性胡闹！”苏簌赶紧上去拉住儿子，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气话来。
令狐渊看着他，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会同意你的幼稚举动？我告诉你！既然为将，你的职责就是保卫縌都！你既然唤我首领，那首领现在就命令你！立刻给我回到战场上去！”
“我！”令狐昭还想再说，却被大哥令狐彧拉住。
令狐昭回头看向令狐彧和苏簌，见两人都冲他摇头，心中难过万分，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令狐渊下了命令，让令狐彧明天一早就带着令狐昭一同回到战场上去，要他亲自盯着令狐昭。
当晚苏簌做了好多令狐昭爱吃的菜，想让儿子和夫君坐下一起好好吃顿饭，把早上的事说开讲清楚了。
苏簌走到令狐昭的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道：“昭儿？我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你父亲和大哥，还有你二姐都在呢，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好吗？”
屋里没人回应，只有烛火透出窗户，微微照亮外面的走廊。
“昭儿，你父亲的决定是太绝对了一些可”
“夫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苏簌正说着，一个侍女走了过来，见到是苏簌后，惊讶的问她。
“是小琬啊？你怎么这么问？”苏簌奇怪，自己来找儿子，这丫头怎么很惊讶的样子？
小琬看了一眼令狐昭的房门，然后回答道：“三公子说首领大人要他立刻回战场上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吧，三公子就已经离开了。”
苏簌这一下是怎么也沉不住气了，一转身就往饭厅跑去。
令狐彧和妹妹沐宁好说歹说才把令狐渊给留住，兄妹俩本来还想着等一下令狐昭来了以后该怎么让他们好好谈谈，可这正想着，苏簌就慌忙的跑了进来。
“彧儿！你快来！”
苏簌拉着令狐彧就往外跑，面对令狐渊的追问，她也只是胡乱的喊了一句‘有事’，然后就一下子跑远了。
一直跑到了长廊尽头，苏簌往回探了探头，确定令狐渊没有追过来以后，才抓着儿子的手说道：“彧儿！昭儿他已经离开縌都了！”
令狐彧倒是没有苏簌那样大的反应，苦笑一声道：“唉昭儿不喜父亲的行事方式已久，更何况这一次死的是凌副将昭儿他无法接受，儿子也能够理解。”
苏簌焦急的继续说道：“彧儿，你快去把昭儿追回来，这要是被你爹知道了，那昭儿还不被他扒一层皮下来啊！？”
令狐彧紧紧握住苏簌的手，安慰她道：“母亲放心，儿子马上安排，若是父亲问起来，母亲就说儿子会安排好一切的，让父亲不必担心。”
令狐彧说完就转身离开，苏簌站在原地，看着儿子越来越远的身影，口中轻声念道：“眼下縌都不太平昭儿你可不能再任性了啊”
令狐彧几乎是没有一刻停歇的追出縌都，好在令狐昭并没有跑的太远，令狐彧很快就在縌都外的一个小村子的村口找到了他。
令狐昭坐在村口的水井边上，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看穿着应该是这村里的人。
年轻女子正端着一碗水，要递给令狐昭。
“昭儿！”令狐彧喊了一声，疾步走过去。
令狐昭一见是令狐彧，立刻起身就想翻上马背离开，可他刚上去，后脖领就被人一把拽住，狠狠地将他从马背上给拽了下来。
“你还想往哪跑？”令狐彧瞪着跌坐在地上的令狐昭，平静的问他道。
令狐昭站起来，冷冷地答道：“不管去哪，只要能离开縌都就是了。”
令狐彧皱起眉，又问道：“你处理事情的方法，就是一走了之吗？”
令狐昭道：“我对不起凌予，也对不起他底下的将士们，更不配做什么符昭将军，縌都只需要有彧公子一人即可，并不需要成不了大事的令狐昭。”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令狐昭的左边脸颊上，那力道之大，瞬间就在他脸上留下了一片红肿。
令狐昭不敢相信令狐彧竟然打了自己，他瞪大眼睛看向令狐彧，可这嘴里就是说不出话来，只有嘴唇在不停的颤抖。
“凌予已经死了，他是为了守护縌都的所有族人才会死，那是他对你说过的，他所希望的死法。可那些因为你擅离职守而被蚨水窟暗算的将士们呢！他们被蚨水窟团团包围！被散妖分食！他们为什么会那样！是因为你！”
令狐彧说着，又是一拳打在了令狐昭的腹部。
“身为大将！你早该明白与蚨水窟这一战有多凶险！更应该做好应对发生任何事的准备！可你为了凌予！随意离开战场！把将士们交给一个连剑都挥不动的副将！把他们活生生送进散妖腹中！”
又是一拳。
“我问你！你刚才说縌都只需要我一人？那你告诉我！凌予为何而死！你二姐为何踏上战场！父亲为何建立縌都！本以为你不过是闹闹小孩子脾气！现在看来！父亲说的没错！你这样自私的心性！确实难当大任！”
令狐彧揪起令狐昭得衣领，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令狐昭躺在地上，没有丝毫挣扎，任由令狐彧一拳又一拳的打在自己脸上。
一边那个年轻女子本来还很害怕，毕竟这两个妖族打起来，谁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可看令狐昭似乎并不还手，而令狐彧却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竟然冲了出去，挡在了令狐彧的面前。
“这位大人！请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事的！”女子喊到。
令狐彧看了女子一眼，见她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回头又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揍得口鼻出血的令狐昭，懊恼的叹了一声，松开了令狐昭的领口。
令狐昭一下子躺倒在地，虽然满脸是血，可他还是一动不动，也没说话，就这样躺在地上。
女子看令狐彧停了手，连忙跑过去扶起令狐昭，掏出自己的手帕来给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麻烦你扶我起来”令狐昭费力地对女子说道。
“好！好！来，我扶你，慢着些。”女子把令狐昭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好让令狐昭能够借自己的力气站起来。
令狐彧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女子和令狐昭一步一步的走回井边坐下。
令狐昭坐下来，女子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用手帕沾着水替令狐昭慢慢清洗着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令狐昭甚至还微笑着对女子说自己没事，全然不顾一边的令狐彧。
过了好半天，等身上的血迹清洗的差不多了，令狐昭才把目光移向了令狐彧，他面带微笑的看着令狐彧，终于开口说道：“兄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令狐彧真是气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凌予的死竟然会让令狐昭彻底对父亲失望。
“你铁了心要走？”令狐彧咬着牙问道。
令狐昭浅浅一笑，回答道：“多谢兄长成全。”
令狐彧看弟弟已经决定了要走，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不管你要在哪里落脚，都要定期写信回来，让母亲知道你的近况，别让她担心。”
说完，令狐彧转身，把自己的荷包丢给令狐昭，翻上马背，绝尘而去。
女子看着令狐彧离开的方向，低声问令狐昭：“大人现在要去哪里？”
令狐昭把荷包收起来，看着衣角上的血渍回答道：“不知道，不过我应该会先去看望两位好友吧？等见了他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女子木然的点点头，又问道：“大人的朋友在哪里呢？”
令狐昭笑笑道：
“渡蔚洲。”
令狐彧回到菳华城的时候，不出意料的，令狐渊已经知道了令狐昭出走的事，正和苏簌等在城门口。
令狐彧翻身下马，看见远处满脸阴沉的令狐渊，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父亲责骂的准备了。
“昭儿呢？昭儿没跟着你回来吗？”苏簌急切地问。
令狐彧摇摇头回答道：“昭儿去意已决，儿子认为，不然就放他出去闯荡几年，如果不做符昭将军才能让昭儿更开心，那便由他去吧？”
令狐渊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苏簌想追上去，可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问令狐彧道：“昭儿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令狐彧轻轻的按了按母亲的手，带着安慰的语气回答道：“母亲放心，我嘱咐了昭儿，不管在哪里落脚，一定要定时寄信回来告诉您。”
尽管心中还是担心儿子，可眼下苏簌实在是没了办法，伤心的落下泪来。
“母亲，先回去休息吧？儿子明日一早便要回战场去了，昭儿也这么大了，以他的身手在外面也不可能会被欺负，母亲就安心吧？”令狐彧也是筋疲力尽，一想到明天还要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他现在只想尽快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
苏簌也看到了儿子满脸的疲态，抹了抹眼泪说道：“你快回去歇息吧，饭菜我已经叫人送到你屋里去了，多少吃一些吧”
令狐彧点头，把苏簌送回房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他走到桌边缓缓坐下，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没人看到，这将来的縌都首领，脸颊边似乎有泪水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