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叔说
叔跟我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乞子一窝蜂的来面馆吃饭。
叔也说,他给那些乞子几个铜板叫他们把身上冲个干净,别一进来就带一股味,难闻。
叔还说,那些乞子整天往店里拉人,他看他们嘴皮子利索手脚也蛮勤快,就把他们留在店里当伙计了。
等叔说完这些,我笑眯眯地看着店里新来的伙计们,嘿嘿一笑:
“我就说吧,想维持每日温饱来这儿指定,没错,现在信了吧?”
伙计们也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咧嘴露出一口牙:“谢谢小老板娘。”
“是老板,不是老板娘。”我更正了他。
他们立马心领神会,改口道:“谢谢小林老板。”
孺子可教!
我满意地点点头,叫他们继续去忙吧。
转头,又同叔唠嗑:“叔,你说他们之前好手好脚的,为啥不去找个儿干?在大街上乞讨有啥意思。”
叔咬着烟杆子看了我一眼,吞云吐雾了一会儿,才问我:“你问我干啥,咋不问问他们?”
我一噎:“这不是怕他们不好意思嘛。”
“有啥不好意思的?也就只有你会不好意思。”叔借着石阶磕打了两下烟灰,又把烟嘴叼回嘴里,“现如今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人,不说店里的伙计,就算是外面做苦力的都一抓一大把,谁会放着好人不要去要乞子?”
“这些乞子都是从小被人丢下的,除了乞讨什么都不会,谁又愿意花时间去教他们干活呢?有那个时间,早就招到一批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劳工了。”
“再说了,这些乞子身上都是有毛病的,看见那个没?我管他叫老二,你看他,是个跛足,他跟我说他以前还在大户人家当过下人,结果因为一次不小心踩坏了那家夫人最喜欢的花,被打断腿丢了出来又无处可去,才当了乞子。”
我顺着他烟杆子指的方向一看。
果然,有个肩膀搭抹布的伙计正一瘸一拐地朝客人刚离开的桌子走去。
我看着他到桌子前,取下肩膀上的抹布,有力地在桌面上划下一行一行的&34;一&34;字。
很快,桌面被擦得锃光瓦亮。
“老二,这儿!”
有人在叫他,他便立马一瘸一拐地赶去另一个地方,如法炮制地将桌子擦得直反光。
“看吧,他虽然瘸了点,但手上的活干的麻利,照其他活计不差。”
叔刚说完,一股子面香就从屋后面往外飘。
“现在煮面的事都是小六子在干,他脑子不好使,煮面倒是一把好手,我只教他两遍他就学会了,也不劳我费心,每天就是闷头煮,给客人煮完就给兄弟们煮,总是不愿意闲下来,得我告诉他休息他才会休息,楞得很。”
听着叔的描述,我心虚地挠挠脸颊——
要是叔知道我做个饭都能把灶房房顶炸翻天,他会不会笑话我?
再之后,叔就没说啥了,只是一个人抽着烟看日落。
看着看着,才突然开口对我说:“有时候,看他们我就想起来我手底下的那些兵蛋子,他们也楞也听话,打仗的时候听到我的命令就拼了命地往前冲,跟浪花似的,前一波倒下后一拨又冲上去,怎么也不敢停……小姑娘,你看过海吗?”
我摇摇头:“没,我从小就在院子里长大,我爹说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从来没让我出过院子,就连他去北平开商会都不让我跟去,只吩咐院子里的婆子、下人看好我,别让我我偷偷逃出去玩……”
说到这儿,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有些说不下去。
我停住了这个话题,转过头去看叔,嘴唇的浮出弧角相当完美的笑意。
“叔,大海好看吗?”
“没啥意思,全是水,多得能淹没太阳。”
“太阳才不会被淹没呢,太阳只是好奇海底下有什么,等到第二天,它还会升上来的。”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我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朝叔摆摆手:
“叔再见。”
叔还是很高冷,只淡淡&34;嗯&34;了一声,连句&34;再见&34;都不同我说。
反倒是店里的伙计见我要走了,朝我挥挥手:“小林老板下次再来!”
“好嘞,下次一定!”
我挥手同他们道别。
回去的路上,我想着叔说的海。
海啊海,全是水。
会像湖泊一样吗?
会像江河一样吗?
我不太知道,但是改日得了空可以去看一看,顺便带上阿月一起~
哦对了,阿月还在等我回去呢!
唔……肚子好饿。
今天叔没给我带酥饼,我肚子里面一点食儿都没有。
不知道阿月有没有吃晚饭,没有的话,我还可以去蹭一顿!
这种日子简直不要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