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妇行
闹剧以我和阿月互相处理伤口为结束。
时辰还早。
我提议再睡一会儿，他也没拒绝，我俩就竖着躺在床上。
最开始我还只搂着他的腰睡，后来我枕着他的小腹睡，再然后我就把整张脸直接埋进了他的肚子上，最后我趴在他的身上深深叹了口气。
睡不着……
无论什么姿势都睡不着。
我将头从他肚子上抬起，悠悠打了个呵欠，又回到最初的姿势。
他好像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看我。
于是，我又躺到他的大腿上抬头看他。
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他极具骨骼感的喉结，以及比我人生还要清晰的下颚线。
我伸手去摸，还没摸几下就被他捉住手。
他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也这样摸别人？”
我摇摇头：“没，我只摸过阿月一个。”
他又问：“为什么？”
我答：“因为我喜欢阿月。”
他忽地就笑了，将我的手静静放在身侧，捂住我的眼，温声轻哄：“睡吧，一会儿不是还要去上学么？”
说着，如母亲哄孩子睡觉般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胳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手在轻轻摸我的脸。
“醒醒，羲和，该去上学了。”
那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我。
可它却又真真切切地在叫我起床。
我还是困，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睁眼就看到阿月正在对我笑：“睡得好么？”
“好是好，就是时间太短了。”我从他膝上爬起，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如果能再这样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回来再睡吧。”他的声音跟往常一样平静温柔。
说完，他又看了看外面亮起的天色，转头，摸了摸我的发顶：“如果真的太累了的话，不来看我也是没关系的，要记得好好休息啊。”
我没应他，只是看着他手腕上被我粗略包扎的伤口。
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没关系，再累也没关系，我就算是爬，也爬回阿月身边陪着阿月。”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旋即，垂下眼眸不去看我。
我则在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后，手扶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一侧轻轻亲了一下。
看着他讶异的神色，我莞尔一笑，朝他嘱咐了一句：“阿月记得不要等我呀。”
说完，我从床上麻利地下去，穿了鞋，整理了下衣裳，快速跑到院子里翻墙翻回去。
我前脚刚落地，后脚就有人在敲门。
“林小姐，时辰到了。”
“知道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摸摸头发，发现没怎么乱，便开了门。
来接我的依旧是杨家的老管家。
见到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我的仪态没有什么不妥后才点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车子已经备好了。”
我点点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车上，我整个人都在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我必须要先放空自己，才能装出一副乖巧柔顺的大家千金模样。
下了车，如昨天那般，我得先跪在地上给公婆奉茶。
说起来也是可笑，明明我还没过门，却已经要做过门媳妇才能做的事情。
“叔叔婶婶，请用茶。”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极力表现出一副恭顺柔弱的模样，将下人递来的茶杯双手奉上。
“羲和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昨天才教的礼仪，今日便做的如此完备，甚好甚好。”
听着婶婶的夸奖，我心中竟激不起一丝涟漪，只顺从地说道“是您教得好”。
只是这几个字便叫她十分受用。
她转头看了看杨叔叔。
两者相视一笑，点点头，似乎是十分满意我的表现。
随着一声“起来吧”，我被人扶起，引到了后院的厢房内。
教我《女诫》的老先生早已在屋内等候。
见我来，他用目光将我从头削到脚，又从脚削到头，严声问我怎么来迟了这么久。
我说：“给叔婶奉茶，耽误了些时间。”
他说：“老夫可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这些借口，跪下。”
我乖顺地跪下，又听他问道：“昨日让你背的书，你可背好了？便从‘妇行’一章背与我听。”
既然夫子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辩解什么，只跪在地上，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地背着书中内容：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我也不知道我背了多久。
我只知道膝盖久跪在阴冷的地面上会隐隐发痛。
我也知道，若我背的不好，或者态度不恭顺，老先生就会罚我将其抄写十遍有余，且不许我吃午饭。
我还知道，杨家人就是希望我成为一个如此柔顺谦卑的女子，即对丈夫的敬顺，对舅姑的屈从和对叔妹的和顺。
可是……
算了，没有可是。
直到我背完全书的最后一个字，老先生才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同我讲一些莫名其妙地大道理。
就比如提倡要重视女子的贞洁，提出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夫妻双方如果是丈夫死了，那么妻子就要为丈夫守寡，不允许再嫁。如果守寡的妇女再嫁，还要受到政府的处罚
我静静地听着，低着头不说话。
偶尔他还会问我怎么想，让我说说我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
他说的那些话我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根本就不经过脑子。
但他要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话，我也就只能按照他说的那些话继续往下延伸。
毕竟，没有人比一个女子更能知道该如何压迫女子。
于是，在我发表完我的见解之后，老先生素来严肃古板的脸上竟露出来几分欣慰的笑容，说我能有此见解实属难得，还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好儿媳、好媳妇。
合不合格我不知道。
我现在只想把杨绛河那个死鬼从坟里面挖出来鞭尸。
我真就是想不明白了，他有几个爹啊敢让我为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我又深知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真的把他挖出来鞭尸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反倒会与杨家交恶。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