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期
我以为阿月会因为我的旁若无人而生气。
但没有，他在听完我说那一长串后只是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羲和乖，先别说话。”
他第一次用如同哄孩子般的语气与我说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住他。
他抱得很紧，比我抱他抱得还紧。
我们几乎血肉交融。
也不知道多久，他才缓缓松开我。
我则环着他的腰抬头看他。
他的眼尾又红了，咬着唇忍耐的样子像是要碎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一片片捡起，几乎要构筑出一半，又怎么希望他再次碎掉。
“阿月……”我喃喃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阿月开心，所以我只能看别人哄人的时候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哄阿月，我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成功，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阿月好受一些，但是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阿月，我希望可以向前看一看，至少像我看一看。”
“我很开心。”他的眼里似乎有光影浮动，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他顿了顿，吸了吸鼻子，将我跑乱的碎发掖到耳后。
他开口，声音很轻，轻的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我还是听见了，我听到他对我说——
&34;花很漂亮，羲和也很漂亮，阿月很喜欢羲和。&34;
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的目光正在逐渐凝聚在一起。
不再是几乎呆住的眼神，不再是空洞洞的眼神，不再是忍耐到几乎崩溃的眼神。
他的眼睛里有了光。
是月光。
月光正落在我身上。
我终于在他黯淡无光的眼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身影。
霎那间，我只觉得眼眶一紧，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不对啊。
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来玩，应该开心才对。
怎么又被我搞成这种悲伤的情绪了？
我又扬起笑脸，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掌贴合上他的手掌。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轻轻错位，十指紧扣。
“阿月，你要记得，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自己，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很喜欢你。”
“如果你有未能被理解的情绪，可以向我倾诉，请不要什么都不说，不要多疼都要忍，我会很心疼的。”
“你从不是孤立无援，有我在你身边。”
我不知道这些话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
但看起来冲击力蛮大的，大到他的瞳孔都在震颤，大到他握着我的手都在战栗。
他闭着眼，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吸气又吐气，直到起伏的胸膛变得平和，他才再次睁眼看向我，“要回去吗？”
我举起握着他的手，笑着问他：“不一起走吗？”
他也笑了，握紧了我的手，回答道：“一起走吧，在不能一起走之前，就这样一直走吧。”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但是没有。
在第二天我再次去他院子里蹭饭的时候，他突然拿出个红手绳给我。
那样子，那款式，分明是昨天我多看两眼的那个。
可是那个不是在我俩互相拥抱的时候被人买走了么？
那这个又是什么？
见我疑惑，阿月解释道：&34;我昨天看你喜欢这个，本想买下送给你，却又怕不干净，就自己买材料编了一个。&34;
说着，他将红手绳系在我手腕上。
别说，红艳艳的，还挺好看。
我有些惊奇：“阿月你还会这个？”
他摇摇头：“不是，见你喜欢，我便学了。”
我逗他：“阿月，为什么你什么都会呀？”
他学着我的语气回答：&34;因为在外面漂泊的时候，必须要什么都会呀。&34;
说完，他又遗憾地补道：“可惜，我昨天只是看了看那红绳的模样，忘记问了技巧，手法还太生疏，做的不是很精细，下次，下次定补你一个更好的。”
“不要！”我赶紧捂住手腕护宝贝似的护住手腕上的红绳，&34;第一次才是最有意义的，我就要这个了，我才不要阿月补给我。&34;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好笑，他一个没忍住，笑了。
趁他笑的间隙，我也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放到阿月手里，将他手指小心翼翼合拢。
“这是什么？”
“一个银手镯，旁人都说这东西可祛百病守平安，阿月老是生病，希望它可以让阿月别在生病。”
“算了吧，我一个男人，带这东西太秀气了。”
他又皱着眉头苦笑。
我怀疑他还是不习惯别人对他的好，哪怕是我，他都会下意识地拒绝。
我知道的，所以我并不需要他立刻就做出改变。
日子还很长，慢慢来，就算慢一点也没关系，怎样都没关系。
“没关系的，阿月不戴给他们看，阿月只戴给我看。”我将银手镯戴在他腕上，“只要看着这个手镯，我就知道，今天的阿月是健康的呀，今天的阿月也很开心呀，今天的阿月也有在为了我而努力的生活呢。”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听过我这番话，阿月没有拒绝。
但他转身回来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束花。
见我惊讶，他解释道：“羲和说过的，你如何对旁人，就是希望旁人如何对你，所以我猜羲和也是因为自己想被送花，所以才做了那个送花的人。”
“就像是善于拍照的人从不会出现在相片里那样，我不知道擅长送礼物的羲和是否收到过礼物，但，我也想像羲和对待我一样对待羲和，我也希望羲和永远开心。”
“还有就是，羲和不用取悦任何人，羲和只要站在这里，就会有人来爱你。”
我不是第一次夸阿月聪明。
但我不希望他这样聪明。
因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这样聪明，和谁都能共情，却不能保证这些共情不会伤害到他。
这对他本身来说，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我不应该扫他的兴。
于是我接过花朵，垫脚揽住他的脖子，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着那句我说了无数遍的：
“羲和最喜欢阿月了！”
至此，这件事才算是真的结束。
不过还有一件事，说来很暖心。
自从那天开始，阿月总会送我花。
并且，他送的时间也很巧妙。
每次都是上一次送的花花期过了的时候，他就会送来一束新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送我花的时候自己也会买下一枝放在花瓶里养着。
等到他那枝的花花期一过，他就知道——
该送新的花束了。
“我们的花期永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