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怎么办才好?
他头发干了。
我递上簪子给他绾头发。
他笑着问我:“你这簪子不划手?”
我笑着答他:“只那一支。”
他闻言,接过簪子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簪子在他手里翻飞了两下,一个简单的发髻被他挽好。
说是发髻其实也不算,只是像古人那样半扎半束,在后脑勺上绾了个小揪揪,其余的头发还是安静地披散在身后。
这样就少了几分凄苦孤寂,多了几分翩翩公子温如玉。
我拨了拨他前额的碎发,帮他梳整了两下,将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亮堂堂地露出来。
“嗯……”我眯着眼看了半天,得出结论,“阿月啊,你这张脸就应该被画成画流传下去,真的。”
“噗。”他收敛了笑意,曲指刮了下我的鼻尖,轻咬贝齿,嫣然一笑道,“你足不出户,这些瞎话都是跟谁学来的?”
他以为我从没出过院子就是从没跟外人接触过。
但恰恰相反,以前我可是很会聊天的,无论是人是猫是花是草都能被我聊上两句。
虽然花草不会说话,小猫只会喵喵叫……
“哎呀,我家以前不还算可以嘛,门客,啊不,客人多着呢,只要我爹想,那些客人都能把我家门槛踩破呢。”
“虽然……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来求我爹办事的,但在等待的途中也会偶尔讨好我一下,要么陪我聊天要么给我点什么精巧的小玩意。”
“说实话,有时候他们找的话题很无聊,还有点幼稚,总是喜欢把一些人尽皆知的事用‘你猜猜看’‘你知不知道哇’一类的语气阐述,搞得我好像先天大脑不发育,后天小脑不完全一样,烦死了。”
“不过呢,他们带来的东西我还是很喜欢的,有一次有为叔叔送给我一个八音盒,我可喜欢了,简直爱不释手。”
“但后来有一天,它被人摔碎了,我很伤心,我爹爹怎么找也找不到肇事者,你猜为什么?”
阿月一直听得很仔细,直到我提出问题后他才想了一会儿,露出些许了然的神色,却还含笑着问我为什么。
我佯装头痛地扶额摇摇头:“哎呀阿月,有答案却不说可不是好习惯啊,这样总是瞒着隐着会错过很多机遇徒增很多误会的。”
说完,我收回手,挑着眉,眼里满是得意洋洋的笑:“那么现在,公布答案——是我自己摔碎的!”
这个答案好想也不好想,毕竟家里我最大嘛,找不到肇事者的话那就只能是因为这个肇事者身份地位太高,不好被明着揪出来嘛!
“为什么呢?明明是自己的心爱之物。”
“是呀,正因为是自己的心爱之物才舍不得看它被旁人毁掉或者自己慢慢积灰蒙尘。”我解释道,“不觉得很残忍吗?明明当年还是别人爱不释手的宝贝,却因为时间的流逝变成角落里被人遗忘的某物,这种事情光是代入着想想都会委屈到哭出来吧?”
“所以啊,与其死在被遗忘的时光里,还不如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里,至少直到死的那个瞬间还是被爱的。”
“就好像我明知道月亮不属于我,可每当夜晚来临,我却能感受到它正真真正正地落在我身上。”
哇,这种话题真的好有意思,我最喜欢聊这种话题了。
但就是不知道阿月喜不喜欢聊唉。
毕竟我每次跟夫子说这些的时候,夫子就会把书卷卷成筒状狠狠敲我的脑袋
顺便附上略带愠怒的一句——
“林羲和,你又在发什么癫?”
我知道,夫子是怕我死。
可我只是聊“死”又不会真死。
他有些矫枉过正了。
“可是……”阿月原本在静静地听着,等我说完,他才沉吟一句,“可是,若是下不去手怎么办?”
“因为太过喜欢而下不去手的场景也很常见吧。”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不明白,但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死在爱的陷阱里总比苟活在无爱的世界里更舒服。”
好耶,阿月也认同我的想法了耶!
我从他背后抱住他,身子紧紧贴在他后背上,将脑袋搁置到他肩膀,在他耳畔轻轻吐气:
“阿月,其实新鲜与爱只是一瞬,人们只是放不下自己付出的时间与精力而已。”
“但,人总是要认清一件事的——”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很轻,几乎是在他耳朵里吹枕边风。
他有些怕痒,微微躲了躲,但也没躲太远。
见状,我又坏心眼地朝他耳朵眼里轻轻吹了口气。
“别闹,痒。”他反手拍了下我的脑门,轻轻的,没有用力。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训话都带着自己的调调,有点像咬戏词,又有点不太像。
就像仲夏夜的风,随性中带着意丝慵懒,尾音又掺杂着柔软的气音,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在人心上挠。
这样的尤物,放在当年,该有多少人愿意为其挥掷千金?
真的好可惜……
为了一个纨绔毁掉自己大好的前程,何必呢?
“阿月啊。”我依旧趴在他背上,用食指一圈圈绕着他领口的盘扣,问他,“你说,北平好吗?”
“好。”
“为什么?”
“因为啊……因为北平更繁华啊,纸醉金迷的日子谁会不喜欢?”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眉目低垂,眼底染着细碎的光,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不像是在问我,也不像是在问他自己。
我不知道他在问谁,也许我知道,但没必要。
我将自己整个人压倒他背上:“我看阿月就不是很喜欢。”
他被我压得身子往前倾了倾,又用些力直回身板。
“我?我是被有钱人们玩弄的那个,有什么好喜欢的?”他顿了顿,轻笑一声,“不过换个角度想想,那些有钱人只需要花些银子就能肆意玩弄别人的命运,呵,当真是快活。”
这是我第一次听阿月阴阳怪气。
虽然还是很温顺,但阴阳怪气。
我装作愤愤不平的模样,一边将他搂得更紧些,一边不满地说道:
“哼,真的是!”
“一想到那些人只需要花点钱就能让阿月唱曲子听我就嫉妒!不像我,花钱都不一定能听到,只能天天死缠烂打跟在阿月屁股后面才能听到一两句,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不行,还是太嫉妒了!阿月,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又没见你少听一句。”他含笑,目光透过镜子落到我脸上,学着我的语句问我,“那羲和,你说,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