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一定要足够坚强
夏季蝉鸣的聒噪不再,时间匆匆而过。
苏小小早已出国留学,成为了一名无国界医生。
宋慕言对此并不奇怪,因为苏小小家族本就是医学世家。
她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学历,都是无可挑剔的,身边的追求者层出不穷。
宋慕言自嘲的笑了笑。
如今他已成婚,两人再无可能。
黄昏时分,宋慕言和陈澜同乘一辆车回家。
两人坐在宽敞的车子里相安无言。
车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着,他扫了眼身旁的陈澜,却发现陈澜一直看着他。
"舍得看我了?"陈澜笑。
宋慕言看向窗外,淡淡道,"天天看还没看腻?"
"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不会腻。"
宋慕言轻嗤一声,"哦,那真是谢谢你了。"
陈澜眸子始终盯着他,"你也不能腻。"
说着她顿了一下,"要腻也是我先腻。"
"你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只有我先丢。"
"哦?你的东西?"
下一秒,陈澜只觉得被一道目光锁定。
那道目光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仿若随时随地都能被置于死地一般。
"你再说一遍?"宋慕言冰冷的声音袭来,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一般。
陈澜愣住了。
她没见过这样的宋慕言。
宋慕言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锐利。
"你是真以为婚姻能束缚住我?"
"还是你大小姐脾气野惯了,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是吗?"
"陈澜,要想好好过……"
"别惹我。"
"学会尊重我们再好好谈谈"
两人的关系如日中天,宋慕言除了结婚当晚碰过她就再也没有靠近过她一次了。
可仅仅只有那一次,陈澜怀孕了。
怀孕期间陈澜似乎体会到了宋慕言的温柔与小心翼翼,皆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宋慕言完美的安排着一切事宜,让人挑不出毛病。
公司能推掉的会议尽可能的推掉,全心全意照顾身为孕妇的她。
他甚至认真阅读相关事宜的书籍,只要陈澜轻哼一声,眉头皱一下,他就能立马把医生请来。
2003年小雪那天,宋易辞降生了。
小雪气寒天将雪,虹藏不见。
他站在产房外一言不发,静静等待孩子的降生。
"哇……"
伴随一声啼哭,宋慕言严峻的表情放松了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无措。
他不知道作何表情。
表情似是崩溃,似是欢喜,亦或是无措,各种情绪涌现。
小雪时节降生,南方城市的第一场雪为孩子的降生而落下。
宋慕言望着眼前的孩子,小小一只,和他小时候很像。
软软小小的小手时不时的摆动,轻轻触碰到他的大手。
温热细腻的触感让宋慕言觉得很奇特。
他眼神微颤。
孩子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似乎是笑了笑,他想拽住宋慕言的手。
宋慕言看得心里有些暖,丝丝暖意蔓延至全身。
轻柔的回握住孩子,空洞的眸子似乎亮了些,只觉得心里有种雀跃从他的心口蔓延至四周。
他想认真疼爱这个孩子。
竭尽所能去爱他。
可是,越是盯着这个孩子看,心里越发的难受。
他的一双双眼睛和陈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漂亮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和陈澜的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他的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相比于陈澜琥珀色的眼眸,他的眸色却很黑。
瞳仁漆黑如墨,如同黑曜石一般,看着充满无限希望,很干净不沾染一丝灰尘。
想让人去爱护他,保护他,垂怜他。
宋慕言垂眸看着这个孩子半响。
眼睛里的情绪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最后似乎妥协了。
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软软糯糯的触感让他颤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小家伙,我是你爸爸,床上的是你妈妈!”
语气里带着些许愉悦,这是宋慕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发自内心。
宋慕言爱这个孩子,乃至于宋易辞是宋慕言往后余生的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宋慕言更爱宋易辞。
可是,爱他的同时也带着恨,一双眼睛太像陈澜了。
他做不到毫无保留地爱着这个孩子,两头矛盾常常让他有些崩溃到喘不过气。
最后,他释然了,为什么对一个人的厌恶要强加到孩子身上。
他是无辜的。
无论宋易辞有多像他的母亲,宋慕言都是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在这个世界上,宋易辞就是他的生命中一抹光,照亮了他原本黯淡的一生。
宋慕言因为宋易辞想要好好活着了。
因为陈澜的介入,热烈自信的少年再也找不到了。
身上携带着的不再是阳光,花香,青草的味道,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眼里不再是炙热,取而代之的是颓废,空洞,整个人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任凭他怎么挣扎也喘不过气。
良久,宋慕言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
他垂眸看着孩子,眼里满是喜悦与怜爱。
宋慕言轻声道,“陈澜……”
陈澜轻声应了句,这是他结婚以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宋慕言抬眸看向她,轻轻笑着,“谢谢你,辛苦了……”
陈澜忽然只觉得有点想哭。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有这种情绪,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不懂,她也不想懂。
然后又听到宋慕言带着些许笑意说道,“以后,我们好好过,行吗?我喜欢这个孩子,我爱他。”
陈澜哭了出来,笑着说,“好!”
她也不懂为什么哭。
只当是生产累了。
不久,陈澜出院后回家休养。
两人谈起了起名字的事,陈澜很少碰这个孩子,孩子吃的也不是母乳。
孩子于陈澜而言,可有可无。
她生下这个孩子不过是为了留住宋慕言。
因为宋慕言和她成婚不久后就自杀了。
浴室里全是他的血迹,他割破的手腕垂放在浴缸里,血水遍布四周。
她慌了,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
陈澜不懂爱,相反,她从未体会过爱。
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是爱情,上天似乎跟她在开玩笑似的。
她从不曾拥有。
所以,越是没有拥有得到过的东西,她越是想得到,拼尽所有去抓住。
家庭的原因加上自身的脾性,让她的想法愈发极端,她想要的,无论采用什么手段都会去得到。
那天过后,陈澜第一次如此渴望的想要一个孩子留住他。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
宋慕言轻轻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细声细语的哄着孩子。
语气轻柔的像是羽毛拂过心田,他小心翼翼哄着孩子入睡的的模样,看的陈澜心里一暖。
“你想为他取什么名字?这个孩子赏你了,随你姓……”
宋慕言听见最后几个字时皱了皱眉,随即立即舒展开。
他盯着孩子看了几秒,认真思索道,“我希望他往后的每一天都简简单单,不为任何事物所困,宋易这个名字怎么样?”
陈澜撑着下巴笑笑,“无聊的名字,没什么新意。"
还不等宋慕言回答,陈澜又道,“不如取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中的辞吧。”
她边说着便转过头看向宋慕言,一双眼睛阴沉,嘴角却勾着笑意。
宋慕言听到陈澜说这些并不惊讶。
"这句诗不太好,换一下。"
"哪不太好了?不过就是悼念亡妻的,哪不太好了?"
宋慕言勾唇冷笑一声,"怎么了,悼念你?"
陈澜似是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道,"取这句诗词里面的字不好吗?悼念苏小小,也不知道她还活着没,去当了无国界医生,这些年没个消息……"
"唔……"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脖子上的桎梏让她无法喘过气来。
"宋,宋慕言……"
宋慕言漆黑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她。
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寒气,让她有些颤栗。
"陈澜,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
"竟然让你有些不知道好歹了?"
"还有,孩子跟着谁姓都可以,别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我说话。"
"别逼我……"
孩子忽然大哭了起来。
"哇……"
陈澜只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艰难的点了点头,"嗯……"
宋慕言这才缓缓松开手,转身快速去哄孩子。
"乖,乖,爸爸在呢……"
宋慕言怜爱的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淡声道,"那就叫宋易辞吧,如你所愿。"
说完这话却始终不看她一眼。
往后一段时间宋慕言几乎每天争分夺秒的回家,想要好好照看宋易辞,两人关系似乎看着和谐。
直到有一天宋易辞额头上被陈澜用烟头烫出来一个疤痕。
宋慕言差点没疯,带着孩子远离了她。
而宋易辞额头上的疤痕很浅,额头的碎发遮盖,除非将发丝撩起,才能窥见冷白的皮肤上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说到这里,宋易辞顿了顿,似乎在隐藏什么,“差不多这样。"
宋易辞故意没说很多事,就连他受伤后差点被林度强上了那件事他也没说。
宋易辞说完后,半响不见杨卿卿说一句话。
"怎么啦……"
过了几秒,他只听见杨卿卿似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哭腔。
“谢谢你阿易,依旧坚强的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其实杨卿卿来的时候就跟季同尘打了电话,一路上听到了季同尘详细描述了他知道的一些事。
宋易辞是被陈澜打到住院的,随手拿起家里的高尔夫杆往他身上扑。
孩子当时小小一个,就被打得满身是血,倒在血泊中,嘴里还呢喃着:“爸爸,爸爸,救我……母亲,我不是……”
杨卿卿也知道了宋易辞受伤后只在医院休养了三四个月,便被陈澜的情人林度,长得有几分宋慕言的样子,教唆着办理出院手术,目的就是想趁这个时候强上他。
这些事,她都知道。
杨卿卿泪眼模糊,看着宋易辞。
“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不强迫你,今天我很开心,你能跟我说这些……”
随即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声音哽咽,“宋易辞,你一定要坚强的生活在地球上……”
宋易辞看见她的泪水,整个人都忘了呼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杨卿卿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正了正呼吸,转身对着宋易辞伸手,展开双臂。
“来,杨卿卿同学给予你温暖,抱抱你,只此一次。”
宋易辞似是愣了一下,轻笑一声,“你真是……”
还不等他说完,杨卿卿便倾身过来抱住了他。
杨卿卿双臂攀着他的肩膀揽了上去,下巴轻轻放在他的左肩,轻柔地说道,“我安慰你哦!不开心我哄你!”
宋易辞整个人呆滞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好闻的茉莉花香。
渐渐地他的双手缓缓揽住她的腰,低头埋进她的右肩。
明明不爱哭,早就麻木了,可总是会因为杨卿卿几句话,几个动作红了眼睛,被安慰被哄着的感觉好久没体会了,真的好温暖。
他不想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宋易辞才缓缓放开她,松开她之前不由得用力了些抱住她,整个人埋进她颈窝的脸轻轻蹭了蹭才离开。
这一举动却让杨卿卿身体有些轻颤。
宋易辞欲盖弥彰地别过脸,“你睡我房间,我去换被单。”
"那你睡哪儿?"
"书房。"
不等杨卿卿反应,便迈着他那修长笔直的腿奔进了卧室,却看的杨卿卿一阵发笑。
不一会宋易辞便安置好了一切,他自己则是去了书房睡觉。
杨卿卿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宋易辞进了书房。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宋易辞的背影喊了一声,“阿易!晚安!”
说完,她双手放在身后倚靠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长发随意地垂在胸前,温柔的像是晚风拂过。
宋易辞回头看向她,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弯了弯,右眼角下的泪痣让他看着多了几分邪魅。
他歪了歪头,“晚安,卿卿,明天见。”
杨卿卿这才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她整个人趴在床上,嗅着被套的味道,香香的,她很喜欢。
床边摆着的是新的睡衣,丝质宝蓝色睡衣,上面贴了张纸条,是他苍劲有力的字体。
他的字,形如行书,很好看,纸片上写着:这是新的睡衣,浴室里有信的牙刷毛巾放在柜子里,你一进浴室就能看到,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