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恨吗？

    我叫李初一，这个名字还是小舅给我取的，为什么呢？这件事情家里人都不愿意提及，我也是在外人的只言片语下，才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那是在2001年大年初一的夜晚，怀胎7月的母亲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就要生了，由于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送医院，父亲只好找来了村里的接生婆。

    接生婆是我们村里的一个老寡妇，以前专门给人接生，大家都叫她王婆，只是最近几年科技飞速发展，大家都相信了所谓的科学，王婆就相当于失业了。

    王婆来的时候拍着胸膛保证，绝对没有问题，然而一顿操作下来，却告诉父亲，大人和小孩只能2选1。

    在我未出生前，我的两位哥哥都会打酱油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父亲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了决定。

    “保大的。”

    话音刚落，大门被一脚踹开，面无表情的小舅走了进来。

    小舅什么也没说，一拳就把父亲打晕在地，王婆上前呵斥，却也被小舅一脚扫飞。然后小舅独自走进房间，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我出生了，大年初一晚上生的，我也因此得名。

    我如同一个小狗崽，浑身血淋淋的，小舅一手拎着我，另一手提着血红的大剪刀，如同杀神一般走出房间，直接把王婆吓得屁滚尿流，自此之后，这件事就传开了——是我害了母亲，同时也是小舅杀了自己亲姐。

    因此，父亲恨透了我，根本不愿意养我，是小舅一手把我养大的。

    直到7岁那年，父亲的仇恨淡化，这才勉强接受了我，不过相比我的那两位亲哥，却也有明显的区别对待。

    那时家里只有三间房，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我，我提议睡大厅，父亲却死活不同意，而且话里话外都暗示着我，如果我不听话，就立马给老子滚蛋。

    我不想做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能选择屈从。

    于是我在猪圈隔壁搭了个简易的茅草屋，从此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并且一睡就是十几年。

    夏天的时候不仅热，那冲天的猪粪味道更是让人难以入睡。

    有一年夏天发大水，正在熟睡中的我和一群猪被冲进了河里，我根本不会游水，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抱住最大的那一头母猪，最后我是活了下来，两位哥哥却骂我是个灾星，若不是我引来洪水，家里的一群小猪仔也不会丢失。

    有一个三伏天奇热难当，地里的庄稼无火自燃，电风扇的价格一夜之间被炒上了天，真的是热，四五个风扇叠在一起都不凉快，整个村24小时都回荡着电风扇轰鸣的声音。

    那一夜我热疯了，卷起凉席去山上乘凉，半夜睡着时，一条蛇爬进我的裤裆，那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可即使父亲对我百般不好，我也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因为我有罪，是我害死了母亲，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赎罪。

    因此，我小学三年级就毕业了，从此撑起了这个家的半边天。

    家里的农活、苦活、累活、脏活基本都是我做，两位哥哥就如同大少爷一样，把我当成奴才来使唤。

    闲暇之余，我总会坚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进城，因为城里的垃圾特别多，对于别人来说，垃圾就是垃圾，而对于我来说，垃圾就是钱，弯弯腰就能捡钱的是，何乐而不为。

    若是能把全球的垃圾都聚集起来，那将是一笔巨额财富。

    我总跟村里的人说，捡垃圾可以发家致富，并且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家只当我是疯子，因此还有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垃圾王。

    我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只坚持做自己的事就行了，而在我没日没夜的玩命努力下，大哥娶了隔壁村的黄花大闺女，二哥也娶了城里的漂亮媳妇，不过一开始人家是不愿意嫁过来的，只是村里的人都在传，老李家有一台人肉提款机，思想先进，相当吃苦耐劳，凭一己之力，便将老李家送上了本村第一首富的宝座，那城里的漂亮姑娘听到这个传说，立马飞一样的嫁了过来。

    看着自己两个儿子都相继抱得美人归，老父亲笑的合不拢嘴，我见父亲如此高兴，就顺带提了一嘴。

    “爸，我今年也满18了，啥时候给我讲个婆娘？”

    父亲一愣，随即板着脸说：“想屁吃呢你，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行情，动不动就要花个几十万，你两个哥哥娶妻，就已经掏空了家底，老子现在哪里有钱给你讨婆娘。”

    父亲那不情愿的表情，刻薄的话语，让我的心碎了一地。

    大哥娶妻时，我掏空了所有积蓄，二哥娶妻时，我把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废铁厂给卖了，父亲根本都没花什么钱，家底厚着呢，现在居然跟我说没钱。

    哪个农村家庭没有个几十万呀？

    这句话是我进城的时候听某专家说的，身为农村人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话纯属鬼扯。

    其实呢，我也并非真的想娶妻，我只是想知道，经过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父亲是否已经真的接纳我。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不得不承认，我无法让他改变。

    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哪个不是恩将仇报。

    终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哎！”

    我长叹一声，心中积压已久的石头在这一刻终于落地，于是便与父亲做了告别。

    那一日，没有一个人出来相送，我也什么都没带走，正如我空空的来，亦空空的走，只把爱留在当下……

    大雨滂沱的夜晚，我拉着上百斤的废品在山路上前行，车是木头板车，动力来自于人，每前进一步都相当的吃力。

    车轱辘忽然被卡住了，我直接滑倒在地，任凭我在泥水中翻滚挣扎，也不能把车给拉出来。

    路过的行人都撑着伞，驻足观望，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都在无情的嘲讽我，说我是垃圾王，怎么不吃垃圾来补充力量。

    我看见大哥、二哥也站在人群中，跟随众人一起嘲笑，我在一瞬间失去所有力量，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坐在泥水里，任凭雨水冲刷我满身的淤泥。

    一把油纸伞忽然出现在我头顶，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黑袍人，他站在我身旁，为我撑着伞，他的容貌很模糊，根本看不见他长什么样。

    “你恨吗？”黑袍人问我。

    我能不恨吗？十几年辛辛苦苦的奋斗，任劳任怨的生活，过得连一条狗都不如，到头来却是养了一家子的白眼狼，说完全不恨是假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我点头了。

    下一刻，黑袍人摸出一把匕首递到我面前。

    “既然恨，那就尽情的发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