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房东赶人
没有吱吱嘎嘎的大门开启声，没有紧张的bgm，灵秀将房门轻轻一推，伸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新世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展现在眼前。
金光一片，闪得景中宇睁不开眼睛，灵秀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夸张的挡眼睛动作。
“你在干嘛？这里又不是金山。”
“不是，我真的被晃得睁不开眼睛了。”
“我看你是看了这么久的蓝色，眼睛有些不舒服罢了，等我给你找眼药水滴一滴，一开始我也不习惯的。”
景中宇一把扯住灵秀的手，“秀，别走，我有点怕。”
怕？灵秀自以为很理解景中宇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哪怕是一开始他的紧张出丑，和方才他捉弄丽丽的闹剧，这些她都懂。
可眼下他是怎么了？他所谓的害怕并不像装的。
“你怎么了？还闭着眼睛干什么？”
“我怕这里太好了，你把自己关进这座城堡里，不肯被我带走怎么办？”
“你童话剧看多了吧？”
景中宇还是不肯张开眼睛，将头埋在灵秀的肩上，紧张地将她抱紧。
“以你的性格，不会将就自己的生活，这么坚决地不肯跟我离开，除了你想要的自由，一定是因为你很喜欢这里，比我给你准备的家更喜欢。我怕看到这些你真正需要的，和我给你的大相径庭，那样的话，我会很自卑，很自责——”
哎，这个小可怜净想些什么呀？灵秀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手感非常不错，心理治愈度不比撸猫差。
“不要怕，这里不是我的家，只是我租住的公寓。你也说了你给我准备的是家，哪怕又穷又破，也是有家的温度的，何况我很喜欢你那里，又漂亮又舒适，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建空中花园吗？而且我相信以后我们一定会拥有一个真正意义的家。”
景中宇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脸很懂很期待的表情，“我知道，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有真正的家了。”
“想象力这么丰富，送你一朵小红花。”
“小红花？在哪里？”
“抬头就看到了。”
人的本能可不光是生存和繁衍，有时候别人貌似不经意的指令会让人不过脑子地照做，此时的景中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还真的看到了一朵红花，一朵很大的红花。
雪白的墙上挂着几幅装裱好的画，最大的一个正方画幅上，是色彩绚丽的一朵红牡丹，奇异的是这幅画不仅颜色鲜艳，还明显散发着很自然的光泽，说是流光溢彩都不为过。
再看向其他的几幅画，房舍、田野、繁花、绿树，都是非常经典的油画作品，但总感觉和一般的油画有些不同。
等视线看到近前的一个大物件上，景中宇顿时明白了它们的与众不同在哪里。
不大的一间卧室，只放了一张酒店标间那种尺寸的单人床，旁边便是这个并不比床小多少的一套绣架。
绣架上撑着即将完成的绣作，有点文化常识的人都会认得，那是梵高的《星空》。
“平时你还要刺绣？”
景中宇提问时的表情百感交集，灵秀也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我的调查报告里没有关于苏绣的信息？”
“有，你姐姐是专业的绣工，但是没有调查到你也在做绣活儿，绣活儿，有这个词儿吧？”
“用词还挺准确。我是在做绣活儿，赚外快，很奇怪吗？”
这是景中宇最接受不了的现实之一，跟他在一起，作为他的女人连生计都不能保证，他还算什么男人？
“别急着皱眉头，能把爱好做成一生的事业，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几个人，就像你，你的爱好是机械设计，事业却是企业管理，不也是一种无奈吗？”
“那你的理想是开一家苏绣工作室？”
“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现实不允许。”
“你现在有我了，男人要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帮助女人实现理想的吗？你是我的女人，总得需要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
“好，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容我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不就是缓兵之计吗？
景中宇对灵秀最不满的一点不是她设置的底线，而是总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两口子过日子，哪怕摊子再大，亦或是家徒四壁，要是能划得清、算得明白，那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但她不想细说，景中宇就不能逼得太紧，行动必须要按计划来，只是回头得把计划再改一改。
主话题被搁置，景中宇这才重新细致地观摩起公主的小城堡来。
一张小床，粉紫色的床品上坐着一只四不像公仔，床头柜上一盏颇具古意的泪滴状台灯。
床尾正对着书桌，更像是设计台，再看看这边的绣架和墙上的绣品，最后看向显出一丝得意之色的灵秀。
“你的特长里还有绘画这一项？看来法务中心可以裁撤了，啥都调查不出来。”
“这一项很重要吗？就像你们做设计的，制图是必备技能，刺绣也一样，好的绣工都是自己做画稿的。”
“所以，这是我们的共通项，共同爱好有多重要，还用我解释吗？”
“既然是共通项，那你来品评品评吧！”
送命题不期而至，类似的题型是这样的：
——我这一身好看吗？
——好看。
——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piu……，你死了。
那该怎么回答？当然要事先做功课了。
——嗯，今天是去和闺蜜聚餐，女孩子在一起粉嫩的纱裙最适合了，和你的樱桃唇红也最搭，中跟的小白鞋不抢风头，还适合走路逛街，这一身绝配。
看吧，标准答案得是柜姐水平的说辞。
是不是觉得好累？想要避开这样的送命题，那就得凭自己的本事，找一个成熟懂事的女人，如果她很爱你，是舍不得你如此为难的。
灵秀不爱景中宇吗？爱，所以，这不是送命题，而是送分题。
景中宇专攻设计那么多年，绘画制图的功底毋庸置疑，自然会给到中肯的评价。
“其实从看到那朵牡丹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一丝门道了。虽然我不是很懂国画，但毕竟在老爷子那里看过不少。你这幅牡丹的装裱虽是国风，但画技却有些油彩画的痕迹，不似油画也不似墨画，更像是中西合璧。而绣架上的《星空》，中西画法的融合更加明显，关键还能把这些绘画的技法用刺绣展现出来——，你这是要把传统技艺推向世界吗？”
果然，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景中宇作为行内人，根本不会惧怕这种门外汉才会纠结的问题。
灵秀把他拉到绣架前，拉着他的手一起摸向绣品上的丝线。
“喜欢这种凹凸的质感吗？”
“喜欢，就像很多人喜欢油画的厚重感一样，这虽不是油画，却比油画的手感更好。”
“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对传统文化不感兴趣了。就像英姿，把油画和国画放在一起让她选，她就更喜欢现代油画。大姐绣过那么多漂亮的绣品，她都不太在意，反而把我绣过的一幅《向日葵》挂在她的寝室里。所以，我一改苏绣的传统套路，在绘制画稿时添加了不少油画的技法，为的就是能让更多的现代人接受和喜欢苏绣。我也知道改良不被很多传统匠人所认可，但我只是一个喜欢苏绣的小人物，也不想带动什么，只是个人的喜爱和期许而已。一个社会的认可，和一个人的认可，同样重要不是吗？”
景中宇看着他的灵秀，拥在怀里时是他的女人，可一旦放开，她随处一站就是一颗星，闪耀着穿透亿万光年的青芒，映在他的心上，怎能让他不去爱，不去守护？
“秀，你的这个喜爱，我也喜欢，是真的，不是迎合不是敷衍。我可能就像英姿一样，头脑中的思想过于西化，对于国人的传统文化很难直接吸收，更需要一种变通和磨合，所以我们都更喜欢你的改良，虽然你并不太在意别人和社会的认可，但能有更多人喜欢我们的国粹，你也会更开心吧！”
“看到你喜欢，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灵秀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两下，“两个人在一起需要互补，但更需要有共通之处，我发现我们真的很合适——”
“何止是合适，是般配，天生的一对——”
气氛又到了那个点，不亲一个说不过去，好在两个人都在克制，这个吻有意地短暂浅淡，不然置旁边的床于何地啊？
“有机会我带你去苏南，看看我大姐的绣品，你就知道什么叫炉火纯青的技艺了。我在画稿上还能炫耀一下，但就苏绣的工艺来说，我只是一个菜鸟，到现在，我都做不好双面绣。”
“如此神奇的技艺被岁月淡忘就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不比巴黎、米兰时装秀上的花哨服饰美得多？偏偏人们喜欢追捧后者，却只把民族的精粹当成不值几文的工艺品，简直是暴殄天物！”
“是啊，我也并不是要高举什么爱国大旗，只是惋惜和心疼那些绣娘们的手。你知道吗？她们辛苦绣了一周的绣品，在工艺品平台上有时只能卖个几百块钱，比网上的印刷品贵不了多少。我自己绣这些，也是平台上有客户定制现代画作，大姐她们不擅长，所以就拜托我帮帮忙，下周一我就要把这幅《星空》发走，时间还挺紧张的。”
景中宇陷入沉思，灵秀心疼别人的手，他自然心疼她的。
“让我好好看看！”景中宇抓起她的手放在眼前，仔细搜寻着指腹上的针眼儿。
“熟能生巧，这些年基本上不会扎到自己的手了。”
还好，这双手白白嫩嫩的，被她保养得很好，多少能让他安心一些。
“好了，饭也吃了，闺房也参观了，你该回去了。”
换作以往，景中宇一定还会腻歪着不想走，但她既然有正事做，自己怎么也不能拖她的后腿。
“好，你送我到门口就好。”
转身正要走，灵秀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丽丽发来的文字讯息。
看着灵秀的脸色有异，景中宇本能地拿过来一看。
——灵秀，我为今天的事情向你道歉，对不起，但对此我不想做任何解释。原本我们就不是交心的姐妹，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想我们已经无法同在一个屋檐下，请你尽快搬走，预交的房租我会全部退还。
“房东赶人了，意料之中——”灵秀轻描淡写地拿回手机随意放在书桌上，“走吧，哪天有时间来帮我搬家。”
“搬去哪里？”
“我和英姿的房子啊，那里虽然离公司远一点，但好在就在地铁口附近，每天上班坐地铁再转一路车，一个小时也就到了。当然，你也可以给我派个车接送我上下班，我不拒绝。”
景中宇淡淡点下头，率先走出卧房来到玄关处换上鞋子，“那就周一吧，我们搬家。”
“可以，早搬早了。”
两个人在门口草草吻别，看着景中宇进了电梯，灵秀回身关上房门，心事重重中又难掩宽慰的一笑。
……
销售行业的节假日才是真正的工作日，灵秀忙碌了一天却没见到丽丽的影子，午休时小荟说她请了长假回老家探亲去了，也不知道跟昨天的闹剧有没有关系。
“姐，接下来有你忙的了。”小荟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你和凯文总的安排一定很满吧？”
近日来，她的日程的确安排得很满，但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你还不知道呢？凯文总昨天就来公司报到了，他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我可是听说了，他指定你做他在中国地区的行政助理，hr很快就会找你约谈的，我还以为他早跟你商量好了呢！”
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倒不像是空穴来风，细想想也应该是真的。
上次凯文回德国之前跟她说过，再回来时他也许会常驻国内，还说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可她明确表示了并不需要他这位大顾问的陪伴。
“姐，是不是我多嘴了？人家凯文总这是要给你准备个大惊喜呢！”
“小荟，你也许对我和凯文的关系有所误解——”
“没有，并没有。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在追你，但你始终没有答应，毕竟他是个歪果仁，你有顾虑是应该的。”
“不，我没有顾虑，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而且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