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律不齐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他的朱丽叶始终没有露面，窗上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时的景中宇也想起来刚刚自己计算是爬楼梯的时长，坐电梯也就个把分钟——，哪里是舍不得他等，人家压根就没惦记他。
景中宇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惆怅于夜深人静的楼宇间，在清冷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落寞。
他还没走出多远，五楼亮灯的那扇窗户，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旁边的墙内转出，撩开纱帘，注目着他渐渐远去……
走出小区的大门，景中宇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这才想起刚才的未接电话，慌忙回拨过去。
“你现在不是在进行封闭试验吗？这是提前结束了吗？”
“好得很，我能有什么事啊？”
“什么？心率二百多？”
景中宇心有余悸地揉了揉眉头，笑容似苦又甜，“那时我在大考。”
“爱神的考验呗！文文，我跟你讲，我谈恋爱了——呃，应该是就快谈恋爱了。”
“干嘛？你又不能嫁给我，还不允许我去追求女孩子了？”
“什么千金小姐？就没有我看得上的千金小姐。”
“想那么远干嘛？把握不住现在哪还有什么将来啊？”
“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一定第一时间接你的电话。”
“哎，先别急着回实验室，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这个课题研究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只有罗切斯特才能临床实践吗？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回家就只能来我这里。就算你不想来航天医院工作，我养你就好了——”
还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景中宇也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同于往日，嘴有点贫，是过度紧张后的并发症吗？
电话另一头的文文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挑衅？那可是位惹不起的人物，而今他却又招惹上一个不敢惹的，原来自己竟是俗话中的“贱皮子”……
抬起头，景中宇又看见一架飞机的尾灯在夜空中闪烁，禁不住又是一声长叹，看来追求真爱的难度不低于摘下天上的一颗星。
该回去了，一个人在航天城外呆了这么久，妥妥地刷新了历史纪录。
景中宇悻悻然四下扫了一眼辨别方向，不经意地对上了那块陌生又熟悉的牌匾——好运来家常菜馆。
一瞬间所有的抑郁全部释然，他扬起嘴角，想到不久前的“浪漫”晚餐，如此美妙的夜，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街边的店铺多数已经关门打烊，她竟能让自己陪伴这么久，不会是只有好感那么简单吧？
路边的宇腾车一直在等候，临走前景中宇长长地吸了一口浓郁的桂花香，仿佛隐隐闻到了爱情的味道，那不是花香，更不是人们吐槽的酸臭味，而是喷香入鼻的油炸五花肉……
……
中宇集团——如此庞大的企业载体，各类事务必定纷杂繁复。
但毕竟有了近百年的发展变革，管理体制相对成熟。而且为了避免家族企业的相互牵扯和利益纠葛，中宇集团采用的都是职业经理团队和专业事务所代入管理。
专业的人管专业的事，又不会涉及到个体利益冲突，高产高效那是必然。
ceo、cfo、cto……，各种o分管各自领域里的事情，最终能够到达顶层的决策部分，虽然也不少，但绝对不会像秦始皇那般一天批阅一百多斤的奏折，最终把自己活活累死。
作为这样一家跨国企业的总裁，上面顶着董事会，除了决策之外，更要清楚旗下的企业都干了些什么。每月的月底是景中宇最忙的时候，汇总上来一个月的各种报表和大事汇，能让他看上一整天。
月底的最后一天，又时逢周五。
景中宇守在电脑屏幕前，很久没有离开他的座椅了。
秘书siri送来浓浓的意式咖啡轻轻放在桌边，“老大，从早上到现在都快三个小时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
“以往的月底也没这么赶呢，一天的时间足够审完的。”
“我下午有事。”
“哦。”
老板看上去明显不愿意多搭理自己， siri知趣地不敢再在这里碍眼。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老板下午到底有什么事？他一向不会让私事影响到工作的，尤其是月底这种日子。
两声又缓又轻的敲门声，江澄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景中宇转头瞄了一眼那文件夹里看似不薄的一摞纸张，知道他要的东西终于到了。
“坐！”
江澄坐到景中宇办公桌前不远处的沙发椅上，将文件夹翻开，“你邮箱中有一份电子版。”
“你打印出来不就是为了读给我听吗？”
“是啊，看你这么忙，恐怕是没有看邮件的时间了，索性我现场汇报，反正你有一心两用的本事。”
“那就别再浪费时间了，请开始你的汇报！”
江澄点着头缓了口气，开始表演，错了，重来！
开始汇报：
“灵秀，出生于1990年8月3日……”
“三十了，看不出来啊——”景中宇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嘴角却翘起不该有的弧度。
江澄没有理会老板得意又有些幼稚的表情，后面看他还能笑得起来？
“出生于蒙北额尔古纳右旗阿龙山镇古义村，四岁时生母抛夫弃女离开了蒙北，七岁时与生父断绝关系被养母收养——”
刚才还展露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景中宇的目光虽然还在屏幕上，但方才灵动的手指已经停止了动作。
“养母顾梅，是当时苏南中宇希望学校派往蒙北的扶贫支教老师，负责阿龙山中宇希望小学的管理和教学工作。”
一句话里两个“中宇”，景中宇放在鼠标上的手不自主地慢慢收紧，视线虽然还是没有变，但眼里看的已经不是那些数据了。
“在灵秀之前，顾梅还收养了一个女孩儿，取名淑慧，大灵秀四岁，她们一起在蒙北生活了六年，于2003年回到苏南。顾梅继续希望学校的教师工作，第二年又收养了一个患病的男孩，取名志强，比灵秀小两岁。之后顾梅一边工作，一边带着志强四处求医，同时兼职苏绣作坊的刺绣活计。两年后志强基本治愈，但大女儿淑慧已经辍学专门从事苏绣制作，和养母一起养家糊口。2006年，顾梅收养了第四个孩子，取名英姿，是被解救的被拐卖女孩儿，但因无人认领便被顾梅收养，时年八岁。她是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个孩子，因为三年后顾梅患病在床失去了劳动能力。大女儿淑慧嫁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得了五千块钱的聘礼给养母治病。此时志强参军入伍，英姿还在上小学，而灵秀正在中宇航空空乘专业学校苏南分校学习——”
“拿来！”
景中宇再难抑制住内心复杂的情绪，伸手要来灵秀的调查资料，亲自翻看。
一行行白纸黑字，字字如尖刀般刻进景中宇的心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灵秀的身世竟是这样，他并没有觉得可怜，而是感到有些悲壮——
关键，她的一切似乎都和自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板静静看着，江澄却不愿意静静陪着，这份资料他已经完完整整看过两遍，老板的目光在什么位置，他大概就知道他看到哪一段。
所以，当见到老板眉头皱起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在旁解释，“灵秀的毕业成绩是同期第一名，按照委培合同，她可以直接到空乘部接受更专业的培训然后转正上岗。但，同一年顾梅病重，她放弃了来航都的机会，在家照顾养母。2011年，顾梅去世，她已经错过了那个对她来说难能可贵的机会。”
“这个高伟民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秀的初恋，江澄自然做过另案调查，“曾是苏南的高考状元，当年在县政府教育部门工作，为人老实口碑也不错。顾梅去世后的第三年，他和灵秀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分道扬镳。2015年，灵秀只身来到航都，找到了空乘部求职无果。这件事我特意问了当时的负责人也就是人资中心的李佳，因为那时空乘专业学员已经扩招了四年，毕业生大规模涌入，空乘人员全面饱和，不少学员都处于储备培训的状态，实在没办法再接收社会求职。但李佳总觉得灵秀资质很好，就推荐她到当时刚开办的宇腾品牌店工作，之后灵秀一直从事客服工作到现在。”
“还好……”
江澄当然明白老板淡淡自语的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还好没有错过。
“这个姓高的三年前结婚生子了？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孩子还听话吗？”
三个问题问得江澄一阵阵头大，老板怎么又绕回这个前任上面，还跟菜市场大妈一样问东问西的。
“老大，灵秀不会去吃这个回头草的。”
“万一姓高的家庭不和婚姻失败，离了婚又来找她怎么办？灵秀人美心善，对他心生怜悯，一不小心感情复燃——”
“我觉得不可能，据我了解灵秀小姐处理情感纠纷向来快刀斩乱麻，以往有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她口头警告就很犀利，若还是不成她直接动手毫不留情。这个高伟民若是敢来纠缠，恐怕不太能完好无缺地回去。”
景中宇的喉结不自主地动了一下，灵秀还是对自己有情啊，不然难说自己这人身安全不受到威胁。
高伟民这事强行翻篇，景中宇也不想总给自己添堵，毕竟更堵的还在后面，他继续往下看灵秀的情史。
“光速女神？”
“就是追不上呗！她们4s店有两大女神，一个是卷单女神，是店里的销售顾问，期期业绩冠军。还有一个就是灵秀这个光速女神，不管是客户还是同事不少人向她示过好，但调查的结果是，她在航都的五年，似乎并没有和谁真正交往过。看上去和她关系较好的异性，也就是宇腾生产线的技术顾问——凯文·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