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章 意兴阑珊

    英雄会继续进行着。

    林淋现在对英雄会已经没有太多的兴趣了。说白了，这是一群人的自我意淫而已，与那前世一众小官竭力表现期望被上司看重没什么两样。反而隔了几桌，那阴鸷青年更让林淋上心一些。

    林淋在走神，徐苦儿和迪丝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一名瘦小汉子进入二楼，这汉子嘴上留了两撇小胡子，具体年纪不好猜测，只能看出个大概，介于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吧。这汉子东张西望一阵，举步走到楼梯口一张桌子，与在座的几位似是寒暄了几句，时间不长，便拱拱手离开了。

    林淋并没有在意，二楼中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不一时，这两撇胡子便与四桌人都接触过了。林淋见徐苦儿与迪丝又开始咬耳朵，便随意在二楼扫视起来。这一次，他对目光终于在那两撇胡身上定了定。因为他发现，这两撇胡有些怪异，怎么说呢，就是这个人，给了林淋一种很奇怪，但又有些熟悉的感觉。特别是这人的某些动作，和走路的姿态。

    林淋对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好奇，他冥思苦想，也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这人绝不是他之前见过的人。那么？

    林淋一拍脑袋，终于有所醒悟。徐苦儿和迪丝怪异地看着他，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拍脑袋的动作引起两女注意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讨好道：

    “没事没事，我这是突然想通一些事。你们继续，继续。”

    两女齐齐给他来了个大白眼，转过脑袋继续私密讨论去了。

    林淋确实想起来了：尼玛，前世那些小鲜肉不就是这样么，娘们儿兮兮地。这个两撇胡的小个子，浑身上下给林淋的感觉，就如前世那些小鲜肉，某些网红一般，动作举止中，总是一种阴柔之态！

    “原来是个娘炮！”

    林淋心中吐槽了一句，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这种人啊！心中有了答案之后，林淋便不再关注了，自顾自喝起茶水来。

    然而林淋没料到的是，自己不关注了，但那两撇胡却主动上前来了。

    “这位兄台，不知可否叨扰几句？”

    林淋看着眼前这位，心中“妈卖批”差点没骂出来。前世他就对那些所谓的“花美男”之类的小鲜肉厌恶之极，觉得是国人之耻，恨不得拿刀给一个个剁了才清静。此时被一个同样的人给凑到面前，还要说话，林淋内心是拒绝的。只是，这公众场合，无缘无故的不好发作，毕竟人家算不得失礼，正常结交而已。

    忍住心里那股不适，林淋淡漠道：

    “既知叨扰，那便离去吧。”

    林淋虽不发作，却真心不想跟这人说话，所以很冷淡，话出口，拒绝之意很坚决，甚至稍微显得高傲无礼。如此，这人应该知情识趣马上离开了吧？林淋心里如此想着，却不知，对方仅仅是微一错愕，反而好整以暇在林淋旁边那空位上直接坐下了。

    “兄台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方才兄台英姿已尽入人眼。今日群雄汇聚，仰慕结交兄台之人，想必不会少。适才听闻有人议论乱世何为尊，小弟也是一时技痒，想听听兄台高见，搏一搏那缥缈之机罢了。”

    林淋终于正眼看这人，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这人虽然生得那啥了一些，但说话大气，调理分明，显然不是莽撞之徒。而且话中丝毫不掩饰目的，又显出光明磊落。有礼有节，话出真诚，林淋也不禁自我检讨一番:以貌取人，果然是自己狭隘了！

    “呵呵，兄台勿怪，适才别有所思，怠慢了。”

    林淋拱拱手，算是道了个歉。两撇胡不为己甚，依然平和，只是话语却单刀直入，不做掩饰:

    “兄台以为，乱世何为尊？”

    林淋也是对这位的“直爽”惊异一下，但他本身就更喜欢这种简单的谈话方式，也就不再矫情，略微沉思一下，便开口说道:

    “以人为尊。在我看来，乱世也好，盛世也罢，都是以人为本。”

    “何人为本？”

    “呵，兄台倒是执着。也罢，索性无事，与兄台闲聊几句也无妨。”

    林淋看了一眼两撇胡，此时倒觉得这人似乎顺眼了一些，便接着话题继续说道:

    “社会是由一个个个体的人构成的，不可否认某些英雄人物可领一时风骚。但归根结底，再怎么英雄的人物，仍不可撼动大势。历史潮流汹汹，靠的乃是芸芸众生，单个的个体，能引领，能催化，便已是足以留名青史的大人物了。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英雄靠时势。我以为，可道尽一切。所以，何人为本？”

    “我知兄台之意，怕是今日问天宗三问，这就是第三问会涉及到的考验吧？”

    不管两撇胡略微震动的眼神，林淋轻酌一口，微微叹气。此时徐苦儿与迪丝两女也被吸引，转头与两撇胡微微致意，便看着林淋，听他说话。林淋苦笑一下，似回忆似感叹，轻声开口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然而滚滚红尘，大势涛涛，真正决定这历史的仍是这天下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芸芸百姓，便是这水，得民心者得天下！”

    “所以，兄台，你问我以何人为本，以何为尊？我便告诉你，凡是违背人心，漠视百姓的，必定是纸老虎，一戳就破。只有顺应民心，才是生存之道，发展之道。当然，这个过程，不免反复跌宕。然历史大势，虽有曲折，但从不以个人意愿改变，改变的力量，依旧来自于众生之力。兄台，你说，我该如何答你之问？”

    两撇胡似也有触动，皱眉思索一阵之后，这才略一拱手，再次问道:

    “何以为政？”

    林淋也是谈性稍起，前世各种键盘侠不要太少，角度清奇，臧否天下，林淋也是见识领教过不少的。此时，这种形而上的东西，丝毫难不住林淋。

    “何为政？简单来说就是政治，政策与治理。兄台之意怕就是问秉政的理念与原则？在此之下，才谈得上政策与治理。说白了，后者是指导性的纲领，前者就是具体的实现方式。再来回答兄台的问话，何以为政？那么首先就要搞清楚，以何为政？是谋求发展，还是实现个人欲望？当政者，目的态度不同，施政自然就有偏颇。”

    林淋缓缓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继续说道:

    “实际上，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政治的本质仍然逃不开历史洪流。即便抛开个人影响，以一朝一代为例，仍旧可归结于那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政策理念，让百姓得以安稳度日，其实就算成功了，更进一步，百姓能有足够的上升通道，则繁华可期，整个社会进步可望。反之，终会被推翻，被取代。”

    “如此，我便可回答兄台，何以为政？无他，唯民心耳。”

    两撇胡眉心再皱，思考了一阵之后，终于展现出了今夜可能是唯一的一次个人情绪，语中带着稍许质疑，凝声问道:

    “兄台是否对时间凡夫俗子推崇过重？”

    林淋微微错愕，继而失笑。是啊，在这样一个时空，他的这番言论，实在是不合时宜 。突然之间，林淋有些意兴阑珊，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不愿再多作讨论，林淋拱手致歉，诚恳地说道:

    “一家之言，胡言乱语而已，兄台不必介怀。如此，借茶一杯，预祝兄台前程似锦！”

    说完，林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两撇胡深深看了一眼林淋，知对方不愿再谈，这是送客之意。微微一笑，示意并不介意，也是一顿首，便即告辞离去。

    林淋望着两撇胡的背影，若有所思。稍后，才如醍醐灌顶般醒悟，我特么这就算是应试了？这问天宗玄女也太坑了吧，早知道就捡好的说了，若是得了这玄女欢心，能省多少事啊！

    林淋自在这后知后觉，懊恼不已，旁边两女却是两眼冒星星。其实两女对林淋所说完全无感，但不妨碍她们觉得高大上啊！帮主就是帮主，果然高深莫测！

    林淋的懊恼也只是一种自我调侃，他现在的心性已不是一般人可比。两世经历的差异，造就了林淋远超同龄人，甚至这世间大部分人的豁达与坚韧。

    看着两女那小迷妹一般的表现，林淋心情顿好，颇为自得地一挑眉。瞬间，那两个迷妹同时撇嘴，轻哼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私下小讨论去了。 徒留林淋一人在懵逼之中风化。

    英雄会继续在进行，各种文武比斗逐次上演。自林淋后，便再无见血之事出现，就算互有仇怨的双方登台，也只是点到即止。文斗这边，倒是出了几篇好文，诗词联都有出彩之作。而一些满场游走之人，也未停下，两撇胡已不见踪影。林淋失笑，怕是这位玄女，又换了个什么不起眼的身份，继续在考校这些俊杰英才了。

    当此时，如花美眷左右相伴，名流天骄满堂高坐，文争武斗精彩纷呈，暗中还有今晚最大的boss在考核遴选。如此情景，任何人都是情绪高涨，兴致满满。林淋却一时间如痴了一般，见两女自顾自交头接耳，时不时传出两声悦耳的轻笑，如风铃一般入耳。林淋面露笑意，然而这满堂的热闹似在远去，自己就如一名旁观者，无法融入，只在一旁看着，偶尔为之一笑或一蹙眉，仅此而已。

    “阿淋，那边那人一直盯着你看，不怀好意！”

    林淋突然被徐苦儿轻轻一戳腰间，这才从那种奇异的感觉当中恍惚醒转过来，听到徐苦儿小声的告警，林淋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徐苦儿的小脑袋。徐苦儿一脸愤懑，没好气地打开那支作恶的大手，傲娇一哼，再次转过身不理这人了。

    林淋自然不会计较，相反对于徐苦儿这小模样乐此不疲，受用得很。只是，这不识趣之人嘛，林淋自然了然，无非就是那位阴鸷公子，除此之外，这二楼之中，林淋想不出还有他人了。

    林淋面色沉静，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是何人，这股恶意又从何而来？细数自己到这东洛城以来，要说结仇，只有两方:黄泉算一个，陈家算一个。莫非，此人与黄泉有关，又或是陈家的亲戚？陡然间，林淋想起自己放走的那人，姓花什么来着？林淋也懒得再去想那人的名字，小角色而已。如此看来，这阴鸷公子，还有可能就是那帮人的幕后黑手了。那么，这人姓崔？还是这东洛城至少前三的大世家了。可这样的世家与自己为难，陈家的话时间线对不上。若是因为黄泉，那对于黄泉的实力，就该重新评估一下了。

    一阵思索之后，林淋心中有了底，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真要找死，成全他便是。

    左右看了看，林淋有些坐不住了，这种聚会，在他眼中，除了一开始的新奇之后，实在是没了多大的兴趣。前世什么比赛没有看过？比这个有意思多了。见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林淋突然很想到外面看看，两女在这贵宾楼中，出事的可能微乎其微，自己出去转悠一圈，再回来接上两人即可。

    念头一起，便再无可抑制。林淋轻声在两女中间说了一声，叮嘱二人安心等他回来。在二女愤怒的眼神中，林淋嘿嘿一笑，一人给了个摸头杀，转身安全撤退。

    悠悠然踱步而行，路过武元述这桌，林淋点头致意。这位豪侠也是微笑回礼，林淋指了指楼梯，脚步不停，潇洒离去了。武元述这桌四人，都算是相熟的江湖朋友，不算什么大势力。见武元述与一年轻小子招呼，便有一人问道:

    “谁家后辈？方才可是出尽风头，老武竟是认得？”

    武元述提杯品茶，放下后才微微一笑:

    “忘年之交，日后诸位自能闻其大名。”

    武元述不再多说，诸人也不再多问，一时又重归平静。只是武元述眼中精光一闪，以他的老辣，加上今晚之事，他确信，林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看来以后，可以多多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