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 章 问天三试
贵宾楼突然安静下来,就听一道清丽的女声传遍楼里楼外,显然是运起了功力加持。
“乱世民苦,总有英雄力挽狂澜。英雄者,首需让人信服的力量。武力便是最直观的力量。惊风,去称量一下这天下英雄的成色吧。”
这声音不急不缓,连一丝语调起伏都没有,就这么平铺直叙,淡淡地传入所有人耳中。不少年轻一点的人面色不快,什么叫试试成色?然而更多的人则是色变,连忙阻住就要有所动作的这些后辈。他们清楚,能这般说话的,只有一人:问天宗传人玄女。
玄女话落,便不再出声,那三楼最大包厢中,一白衣少年纵跃而下,傲然立于中庭舞台之上。
“来吧,三招不败,我便承认你是英雄,可入我师姐之选。”
这叫惊风的少年,看身形体貌,不过十七八岁,而这与玄女如出一辙的傲然冷漠,再次引得不少在场众人的议论纷纷。然而惊风不为所动,只是闭目静待。
二楼三楼还未有动静,一楼中便一声耻笑传出,然后一名壮硕青年,大踏步走上舞台,嘴里大声嚷嚷道:
“劳资知你是问天宗的,但是劳资就是看你不爽!劳资知道打不过你,但是劳资还是看你不爽!”
惊风睁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壮硕青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白影晃过,那刚刚一脚踏上舞台的青年,另一脚还未落地,身体便倒飞回一楼。几名围桌而坐的人,只见一道高壮的人影,正奔自己这桌而来,一下便四散开来。“嘭”得一声,桌椅被砸烂,与那咂落在地之人混在一起,一地狼狈。
舞台上,惊风重又站回原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闭上了眼。贵宾楼中寂静无声,只余那壮硕青年躺倒在地,已是昏死过去。
林淋目光一凛,他灵魂之力强大,已察觉到那壮硕青年丹田已碎,武道之路可说自此终结了。说实话,林淋是比较喜欢这壮硕青年的,就凭他那两句话。没错,林淋对这问天宗,现在是极度反感。这所谓的英雄会,他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迪丝没有什么反应,纯粹看戏的表情。徐苦儿倒是悄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林淋一时也没听清。
贵宾楼诡异的安静仅止持续了数个呼吸,那儒门三杰的老二文诚,便起身,自三楼缓缓而下,直到在众目睽睽下登上舞台,才皱眉开口道:
“小兄弟未免过于狠辣!”
很明显,看出了那壮硕青年情况的大有人在,只是此刻,一时被震慑住了而已。
惊风睁眼,直面文诚,却没有回应文诚的话,只是淡淡说道:
“你,还不错,三招,让你先出手。”
文诚脾气再好,也是三尸神乱跳,只得强压住那股气,拱手道:
“文诚,领教。”
文诚也不想与这人多说一个字了,只是简单报上名字便出手了。
文诚手中乃是一把折扇,此时用出的却是剑招,堂而皇之直取中宫。他虽是先出手,却是明显不想占这便宜,故而这一招平平无奇不见风雷。
惊风扯起一抹嘲讽,就那么并指单手一挥,竟是以指做剑,指背敲在扇骨之上,将这一招轻易化去。文诚本就是要他出手而已,这一招最多算是打个招呼,因此不以为意,手指一动,折扇张开,顺势就划往惊风咽喉。
这一招,真正的交锋才算正式开始,文诚折扇划过,不弱于真正的利刃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咻之声,二楼亦可听见。
惊风依然单手对敌,左手始终负在身后。此时也只是脚下轻轻一踏,似狂风中落叶随风般,一个转身便飘开,转到了文诚身侧,而那剑指,同样直奔文诚颈部而去。
文诚回手,折扇瞬间收拢,正正挡住剑指,同时手腕一翻,那折扇绕着惊风指尖转动,半圈之后扇柄尾部竟是敲往惊风手腕。惊风终是轻咦一声,显然文诚这明显是临机神来的一招,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不得不迅速收手。
在场很多人都看出来了,文诚这本是防守的一招,那扇柄脱手旋转,的确像是突发灵感,可惜即便扇柄敲上惊风手腕,也造不成多大伤害。但是,不得不说的是,文诚这小子果然奸诈,惊风一派看不起人的高傲作风,又岂能容忍真被敲上?虽说伤害不大,可侮辱性极强啊!
此时惊风眼中终于不再平静,他怒了。这些所谓的天骄,在他眼里,俱是可以随意支使的凡夫俗子而已,岂容尔等造次!
惊风的眼色变幻,文诚敏锐地察觉到了,心里已提起了万分小心。突然之间,舞台上像是吹来了一阵清风,惊风的身影飘忽不定,如烟一般随风四散,文诚四周竟都出现了惊风的身影。
文诚咬牙,他知那是惊风速度太快,出现的虚影。可一旦被近身,那虚影就会化为真身,绝杀一击。此时绝不可犹豫,无论如何不可硬挡,双拳哪能同时抵挡四方来敌?转念间,也仅是电光石火间而已,文诚突地一个下蹲,双手抱膝,一个前翻滚出了四道人影包围圈!
满堂哗然!然而还没完!就见那滚地的文诚,滚动之势未止,又突地弹起,手中折扇刷地再开,往身后一个横扫千军,硬是以堪比惊风的速度,往前窜出近丈远。人还未站定,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三招已过,承让!”
同时脚下不停,脚尖一点地面,已经轻飘飘窜到舞台下站定了,随即一顿之后,撒开脚丫子跑上楼梯了,丝毫没有顾及形象之说。
惊风双目已经赤红,他真的生气了。在文诚“滚出去”那一下,他就惊呆了,都忘了出手,否则文诚能不能真滚出包围还难说!待他反应过来,一指追击而去,可那奸滑的凡人,竟然像后背长眼一样,那折扇横扫而来,堪堪挡住了自己含恨一指。对方却又一次戏耍了自己,竟借这一指之力加速逃开了,更恶心的是还留了句“承让”!
惊风呆呆地看着文诚消失在楼梯上,那模样有种茫然欲哭之感。他已经不生气了,而是迷茫,这不是俗世的天骄么?怎么如此不要脸,如此可恶!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灵魂三问,得不到答案。
说到底,惊风再惊艳,实际上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高傲少年罢了,在他十多年接触的人里,武者,那都是高高在上的,那都是有逼格的,陡然遇见文诚这样的,他的三观都差点颠覆了!
贵宾楼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林淋此刻,对舞台上那“小可怜”毫无兴趣,他突然对文诚这儒门三杰之一刮目相看:儒门出人才啊!前有那左非凡,后有岳景林,今天竟又来了个文诚!林淋已经打算,事后一定要请这文诚喝一杯,不为其它,只为如此有趣的灵魂干杯!
惊风出了岔子,这“称量天下”似乎成了一个笑话。然而并没有人敢真正耻笑。接下来该怎么办?整个贵宾楼就处在这尴尬的气氛当中,静得落针可闻。偏偏楼外聚集了大批人员,各种人声传了进来,这种尴尬,越发显得更加尴尬了。
“文小子,还是这么调皮不着调啊!乖乖把你那盅偷你老师的私藏碧螺春给我老人家送过来,否则,小心屁股开花!”
三楼包厢中一老者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让整楼的人都能听见。这话中不见丝毫凌厉气愤,人人都能听出,这明显就是与亲近的小辈打趣之言。
“老爷子,我都这么大了,还打屁股丢不丢人啊!你这大庭广众的,留点面子,明日便将那茶双手奉上便是。”
文诚哭唧唧的声音传出,这下所有人都确定了,果然是“尊老爱幼”的“和睦人家”。
“算你小猴子识相,就这么说定了!好了,今日这英雄会,乃是聚天下英才,我看也就不必拘泥形式了,各放光彩嘛。接下来便一文一武,自由登场就是,文斗武比,上台之人自行决定。”
“这问天三试,文武两场,就如此吧,误伤人命即可。”
老者话音落下,贵宾楼中那种尴尬已被无形中化解一空,重又热闹起来。林淋不得不承认,果然姜是老的辣,这老者与文诚一来一回,几句话便将陷入尴尬死局的场面给盘活了,丝毫不见生硬,如春风化雨般的丝滑。而那文诚,更是可圈可点,性情热血智商情商,在林淋眼中,这才是真正称得上“天骄”的人物。
短暂嘈杂过后,惊风已经不在台上了,趁老者说话时,他已急匆匆返回三楼包厢。此时台上终于有两人重新上来,却是要现场作诗,文斗一番。林淋早已察觉,三楼有人下到一楼,与这二人各有短暂接触。林淋心领神会,托嘛,见得多了,非要说得好听高大上一点,不外乎就是投石问路、抛砖引玉而已。想必是那老者出面时就有了对策,特意安排好了,能保证这英雄会顺利进行下去的。果然老辣!
这两人之后,终于现场气氛高涨起来,年轻俊杰纷纷上台,捉对比斗,文武皆有看头。林淋大约比较了一下,十场里,有三四场是文比,可见这个世界,还是武力为尊。儒门在这个世界影响之大,然而文人虽受尊崇,地位却真就不如真正的高手,在这乱世开启的动乱年头,武人所受到的重视更是明显。林淋思考过,与前世一样,和平盛世朝廷文压武,动荡时代武压文,如出一辙。何况,这还是个“高武”的世界。以目前的认知,林淋都在怀疑,这特么说不定还是个玄幻甚至仙侠世界的。至少武神之上,虽未听说,但谁敢说就真没有?只是自己还没到那个层次罢了。
徐苦儿与迪丝看得津津有味,林淋不知不觉思虑就又有些跑偏了。他对这些比试,说不上毫无兴趣,只是心理作怪,觉得有耍猴戏之嫌,观众就是那问天宗。最后还得笑脸接受他们的评头论足,选出所谓的幸运儿赏给一根骨头。
看出林淋有些兴致缺缺,徐苦儿给林淋倒了一杯茶水。这茶正是丐帮出品,也是方才那老者口中的“碧螺春”。茶是丐帮早有的产业,在南陵时就通过云州书院在儒门世林流传,颇受欢迎,真真迎合了那帮读书人的喜好,雅致幽远,如品人生。受限于产量,更成了受人追捧的奇物圣品,难怪连那老者都放下面皮,勒索敲诈小辈。这贵宾楼,供应的碧螺春乃是“普品”,还有更高级的“上品”和“特供”,很显然,那老者提到的私藏,肯定是“特供”无疑。
徐苦儿把茶水推到林淋面前,却不理他,仍然与迪丝说着小话。林淋嘿嘿一笑,心中温暖,这小妮子是放不下面皮哩,这不还处于与闺蜜一道“惩罚”自己的时段的嘛!美滋滋地端起茶盏,轻口抿着,如饮甘泉一般,惬意享受。迪丝毫不犹豫地投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徐苦儿也是翻着白眼,稍微有些脸红。
毛毛雨啦!林淋毫不在意,自在地享受着美人恩,眼睛又四处瞄着。一些人在四处走动,浅聊几句后又到了下一桌,似乎是在结交各方人物。林淋没有放在心上,这种聚会,古今中外,前世今生,似乎都是走向了同一条道路,那就是结交人脉。
“那番邦女子,可敢下场一战!”
一声厉喝,打断了林淋这桌的平和气氛。林淋肃然,果见迪丝俏脸含煞。一眼望去,那中庭舞台上,一个光头释家弟子正双目冒火,盯着自己这桌,确切地说,是盯着迪丝。
林淋拍拍迪丝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迪丝直直地看着林淋,直到林淋苦笑一下,随即起身,又拍了拍她肩膀,这才转过头,优雅地端起茶盏,微微沾唇,低头间,掩住了那一丝笑意。
林淋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又对那释家弟子微微恼怒,也不说话,几步到得木栏便,抽刀便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