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 章 妖孽争锋
澜国西南四州,云州、南州、陵州、象州,神圣盟国占据三州。只有最南端的象州,山林密布,说是一州之地,实际上整个象州只有一座城,就是象州城。
象州城不足南陵城三分之二大小,城中人口不足十万。只是谁也不清楚整个象州地界有多少人口,因为象州城外,谁也说不清楚,那些山林中隐藏着多少山村,多少人口?
林淋之所以要先来象州这西南最偏远之地,只因为象州,可能临海。
巫仲的山川地理天象等天赋和学识并非凭空而来的,而是受其祖父熏陶,算得上家学渊源了。这些都是杂学,不被儒门正统看中,巫仲流落为贼头,想来怕是也没有儒门正统那所谓的“操行”。
在大阴山发现海岸后,巫仲与林淋提过,其祖父推断,象州可能临海,
其祖父到过最南端的越州,越州位于象州的东南方向,真正的临海一州。而越州最南端的地形是个大致的“厂”字形,那一横临海,左边一撇和转角,也就是西边和西南,都是大片的原始山林,与象州连成一片,都算是大阴山余脉。
巫仲的祖父却判断,那“厂”字的一撇就真正只是一撇,应该是山脉深入海域百余里的半岛,往西横穿过去应该还是海,且海岸是象州地界的原始山林中。
这个世界的人对海洋还处于深度畏惧时代。林淋不然,一旦确定象州有海岸,那么于他而言,这象州,就是必须控制在手中之地。
虽然谈海色变,但保不齐有渔民被风浪带着,意外发现大阴山中的海岸,从而泄露出来。这个世界的水军战船还是有的,顺着海岸就能开到大阴山中的秘地,后果绝不是林淋能接受的。
而象州在手,不仅与密地有了更方便的海路联系,路程可能还更近。更重要的是控制海岸线,将可能的危险扼杀在发现之初。只要建起有一到两艘海船,就算立足安稳了。而象州的人口,正是林淋目前急需的。西南战起,大批流离失所的百姓,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于林淋而言,是共赢。
因此,林淋改变了原定北上的计划,先到了象州。原本计划中还有独自潜回南陵搜寻故人影踪的打算,一来象州之事重大,二来熊大熊二被徐苦儿派来,监督着林淋不准轻易涉险,这事也就暂时顾不得了。
怎么掌控象州,是林淋现在需要考虑的事。虽说神圣盟国很可能兵力受限,暂时没有考虑占领象州,但小股骑兵骚扰劫掠肯定是免不了的。而象州城内,捕快衙役加一起不足30人;巡检司空有名头,名额是180人,实际上老弱病残合共60人。
朝廷的援兵,压根儿没往南边来。可能朝堂诸公还巴不得敌兵入象州越州,一旦如此,以目前敌军兵力,必然在西南势弱。如果能击退其西南兵马,进而封锁住大散关和南水,那敌军入越州和象州的兵马,就成了瓮中之鳖!
林淋考虑了整个态势,也只能作如此分析。而这,就是丐帮的机会。
象州知府秦权,一早就认命了。这象州爹不亲娘不爱的,无力反抗,大不了一死全节。这数月来醉生梦死,政务是一概不管,只浑浑噩噩度日。
林淋带着洪翻天,大摇大摆进入府衙后衙,一路通行,问都没人问一句。洪翻天这下可是牛坏了,堂堂一州治所府衙衙门,谁能如此畅行无阻?看着当先一步悠哉悠哉,还偶尔点评一句花园花卉的帮主,洪翻天心中,帮主的形象越发高大伟岸了。
“何人大胆闯入府衙?”
一声喝骂自前方传来,二人终是在后衙会客厅门口被人喝止。洪翻天上前几步,一把将这明显是府尊家仆的小子推开,按照先前林淋的吩咐,扯开嗓门大喝一声:
“兵临城下,秦府尊是自缚出降?还是自行了断?”
那家仆看来人凶狠,又出言辱及主家,双目如火般瞪着洪翻天,就要上来拼命。
林淋轻笑了一声:
“倒是个血性的忠仆!仆比主强,也是有趣!”
这门外的冲突已起,来人两句话毫不客气,句句辱及这位府尊,奈何屋内半点声响也无。林淋再度笑了笑,对那家仆说了声:
“主不就客,那客来就主吧。头前带路,迟了怕你家大人真个自行了断了!”
那家仆被一吓,悲愤难忍,却也真是担心主家想不开出事,一溜小跑朝内进奔了去。林淋施施然跟上,洪翻天跟进几步,却是在会客厅门外停下站定,活脱脱一门神。
林淋进了会客厅,打量了一下这厅内布置。陈设可说寒酸,唯一亮眼的,是侧墙上一副字。
“文以载道”,四字潇洒飘逸,笔锋之间,那踌躇满志的意味,可见落笔之人当时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林淋负手观摩这副字,身后传来动静,一道沙哑的说话声想起:
“区区弹丸之地,小小象州知府,也能劳动大驾劝降。神圣盟国兵力如此捉襟见肘了么?一点代价不付,就想占我象州!”
林淋有些讶异于这位府尊的见事洞察,如若自己真是神圣盟国的人,还真被这秦府尊给识破处境和机心了。
“好字!”
林淋赞叹一声,豁然转身,上下打量眼前站着的府尊大人一眼,略一拱手,微笑着问道:
“可是秦府尊亲笔?”
秦权有些惊讶于眼前这气度不凡之人的年纪,但稍一晃神就反应过来了,冷声道:
“卖主求荣,甘作异族鹰犬之辈,岂知人如其字,字有风骨,你也敢妄议!”
林淋完全没想到,一个赞叹,换来一顿鄙视,稍微有些尴尬。洪翻天在门外偷听,见林淋吃瘪,不仅不生气,还在偷笑。
“传言害人啊!”
林淋苦笑一声,基于城中传言,这位府尊醉生梦死,才故作姿态来激这位府尊的。也是林淋有些膨胀了,自觉艺高人胆大,仅凭传言就敢行动,这下被打脸了。这位府尊明明就是个精明凌厉的。困于这后衙,不是在做戏,就是确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传言,怕也是其主动传出去的。
惊觉自己有些飘了,林淋暗自警惕。略一调整后,正色道:
“秦府尊说得有理。只是府尊大人骂得爽了,这戏可也不攻自破了。”
说完,玩味地看了一眼秦权。秦权也是一时怒气上头,从在厅外第一句话起,就已被激怒了。好不容易忍着,等人进门,虽惊异于其气质风采,终是被其年纪所惑,轻视之下憋不住数落,还是破功了。
被林淋一句话揭破,秦权才惊觉眼前之人的敏锐老辣。他自己知自家事,确实是演戏给人看,更是故意自污传出流言。不只是麻痹神圣盟国,也是应对朝廷以自保。他有风骨,有能力,奈何被高门世家排挤,有志难伸。如今困守此地,只是尽最大努力避免刀兵,保百姓平安罢了。但他也不会主动求死,这才有了一番安排。
“倒是小觑了阁下!只是阁下如此现身象州,倒也是证实了本尊的猜测,你们兵力不足,不敢南下!”
“想必,我朝援兵,已大举扑向西南,大散关你们久攻不下,水路更是无能为力。”
“哈哈哈哈哈,本尊明白了,你们着急了,害怕了!图谋我象州,甚至越州,却不敢动兵,也只是为多争点筹码而已!”
看着秦权突然气势高涨,与自己区区两句对话,就推测出诸多信息,而且据自己情报所知,很可能就是事实!
这就很可怕了,这才是个妖孽啊!林淋那飘了,膨胀了的心,这下是被吓得切切实实落地了。这个时代,也就是限于眼界,但这些人的智慧丝毫不比前世现代人差,其中的佼佼者,更有甚之!
想到这里,林淋又是眼睛发亮,这人怕不是货真价实的卧龙凤雏了,得想法忽悠,不是,是诚邀入丐帮。
存了此心,林淋暂时不动声色,还得先把身份问题给解释清楚才行。
“秦府尊见地非凡!我丐帮正是为此而来。只因受府尊大人障眼法所惑,不得不用了些心机,如今却是贻笑大方了。”
林淋说完,重又郑重见礼:
“南陵丐帮帮主林淋,携丐帮象州舵主洪翻天,见过府尊大人!”
“洪翻天,还不进来拜见大人!”
林淋此时大张旗鼓点明洪翻天身份,并喊进来,一来是表明态度,二是显示对秦权的尊重,还有一层,则是先声夺人,小小地亮点肌肉。
身份问题初步搞清后,双方这才分宾主入座,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烟消云散。林淋介绍了丐帮的由来,并着重提了在南陵城与岳景林和燕无咎共抗敌军,坚守到城破之事。在林淋出示从未用过的“燕字令”之后,秦权再无怀疑,彻底安心。
再次一番同仇敌忾之后,林淋才正色说明来意。当然,已不是原本的说辞。原本是要对秦权这位颓废混日子的府尊威逼利诱,暗中掌控的,现在嘛,只能是开诚布公先谈合作了。
“府尊大人所忧乃是百姓和大量难民的身家性命,丐帮则是能护送其撤往安全之地,护其安生。”
“而象州,我会安排丐帮最精锐的力量,力保不失。但是有个前提是,需得府尊大人授权,征丁和武备。”
秦权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林淋,突然说道:
“林帮主也是效仿他人,以武自立了?”
“自保更准确,也有一分自立的意思吧。”
林淋坦然迎接秦权的目光,眼中含有强大的自信与坚定,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淡然回应。突然,林淋起身,一股气势自身躯勃发。林淋睥睨天下,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至于是否效仿他人,日后府尊大人自见分晓!但丐帮,走的是从未有人走过的道,何需效仿?丐帮是在创造,是开天辟地,只为一个目标:人人如龙!”
林淋这一番表演,用了话术,却也是真心所想,故而更见诚恳。洪翻天简直被激得热血沸腾,眼中对帮主的狂热毫不掩饰。
秦权也有那么一霎那的恍惚,仿佛见到数年前的自己,同样的慷慨激昂,志存高远。
林淋转向秦权,微微屈身向前,略带压迫地俯视着秦权,斩钉截铁地说道:
“象州,我志在必得!秦先生可敢为同谋?”
说完,林淋粲然一笑,如雨化春风,肃杀霸道,瞬间转为和煦温暖。
秦权一时间愣住了。这少年太霸道,太大胆。最后一问,换了称呼,由府尊变成先生,其意已不言而喻了。小小年纪,如此气度,如此心机手段,简直是妖孽。
林淋在最后一问之后,旋即哈哈一笑,转身就走。今天做到如此就够了,再多,就是过犹不及了。他却不知,他称之为妖孽的人,同样将这评价安在了他的身上。
出府衙之后,林淋边走边交待洪翻天:
“这位秦府尊,不可怠慢!传令千机,尽快将其底细查清,派人暗中保护,万不可有失!”
洪翻天领命,看林淋心情正好,又忍不住不解地问道:
“帮主,这位秦府尊,是挺厉害的,可也犯不着你如此优待吧?”
林淋好笑地看了眼洪翻天,戏谑地问道:
“怎么,你不服气?”
洪翻天有点臊的慌,小心思被看破,但他脸皮奇厚,又是丐帮最早一批少年出身,与林淋亲近。嘿嘿一笑之后,便腆着个脸说道:
“我就是问问嘛,问问而已。”
林淋不再理他,转而望向大阴山方向,语带憧憬,似说给洪翻天听,又似自言自语:
“我要做的是前所未有的事。武力只是安全的保障,人才,顶尖的人才,才是立足发展的根本!”
说完,收回目光,也不管洪翻天听没听见,懂是不懂,大步当先走了。洪翻天微微沉思了一下,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