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媳妇儿，不能去啊

    林淋拉着徐苦儿快步走向一间烤饼铺子，铺子就在正街上，灶台摆在铺外门口街面上，三口锅台敞着阔口，里面围着一圈面饼烤的酥黄，不少人正围着，两个小二正忙着，一个收铜钱一个递饼。

    这正是费家的产业。林淋让徐苦儿退到街口等着，自己借着人群阻挡，慢慢摸到了灶台边上。蓦地一声惊叫响起:

    “马惊了！快躲开！”

    突然一人被推，往灶台侧边踉跄倒去，众人正惊疑那声惊叫，身边又出乱子，这下人群挤着两个小二就朝店铺里面窜去。林淋看准时机，撩起长衫下摆，伸手就往锅台阔口里面捞去。就这么一晃神，林淋已经兜着下摆，一溜烟跑出老远。两小二醒过神来，还没冲出人群，就见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口拐弯处。

    徐苦儿接应到林淋，两人撒丫子在南城巷子里绕了个圈，这才偷偷摸摸溜回东城，回到废院子里。徐苦儿蹦跳着去拉林淋的衣摆，欢快地叫着:

    “阿淋，阿淋，快，快，数数多少个！”

    林淋笑嘻嘻地躲着徐苦儿，跑到石台边上，朝着石台吹了几口气，长衫下摆往石台面上撂下，就见冒着热气的饼子铺满石台。徐苦儿哼了一声扑过来，杵着指头就开数。

    “呀呀呀，今天好多啊！”

    “阿淋今天好厉害，嘻嘻嘻！”

    林淋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徐苦儿，徐苦儿也不介意，大呼小叫着招呼人过来分饼子吃，呼啦啦就来了十多个枯瘦的小娘子，四五岁到十来岁的都有，一个个面有菜色，精神气却还不差，此时都笑嘻嘻地排着队，接过徐苦儿手里的饼子。等所有人都拿到了，才齐声喊了句:“多谢阿淋哥哥！”，这才各自坐到石阶上啃着手里的饼子。徐苦儿递过一个给林淋，笑嘻嘻地跑去跟小娘们坐到一起啃饼子了。林淋站到了一边，靠在廊柱上，慢悠悠啃着手里的烤饼，看着眼前洋溢着幸福笑脸的小人们，不知不觉眼前一片迷茫。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下来，却又能清晰地听见小娘们嘴里鼓着面饼偏要悄悄说话的声音。

    自穿越而来的那个清晨起，八年来，已经多次这样的状况了，林淋已经感受到了好处。只是这种情况不可控，林淋主动尝试过无数次，总是无法真正进入这种状态，只能被动等待。这种状态最长可持续一刻，短时不过十数个呼吸。每次结束都能感觉到自己精神更旺，思虑更快，五感更敏锐，体质也能有一些提升。每次视持续时间长短，各种增幅也强弱变化。正因为这种特殊的提升，这么多年，就算寒冬腊月被丢护城河里，林淋连伤风感冒都没得过一回。

    这次时间不长不短，隐约有数百个呼吸时长。林淋醒来，隐隐感觉这次好像有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到得晚间休息时，林淋莫名有些烦躁，总是不能安然入睡。等到察觉众人都已安睡，已是深夜。林淋愈加烦躁，遂起身走到院中空旷处，抬头望天，却是一片黑蒙蒙。

    “要过年了啊！不知父母近况如何？八年了，他们还会想我么？”

    林淋正自感怀，蓦地一道黑影掠过，隐入前方荒草从中不见。

    “人影？绝对不会看错，就是人影！”

    林淋暗自嘀咕，寒毛倒竖。林淋双眼一眨不眨，死盯着前方，身下移步缓慢倒退。刚有动作，那道黑影从草丛窜出。以大幅提升过的眼力，林淋看得清楚，黑影一个弧形轨迹，不过呼吸之间已到了自己身后。林淋只感觉一只戴着皮套的手掌捂住自己口鼻，耳中听到一声低喝:

    “别动！别出声！”

    林淋按下惊惧，僵硬地点了一下头，这才感觉捂在口鼻上的手掌稍微松开了一些。林淋松了一口气，还未做出其它反应，就感觉自己往前飞扑出去，那只手掌竟没有离开自己的口鼻。眨眼之间，林淋感觉身体翻滚，竟是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靠近院墙边的荒草丛中。林淋仰面朝天，停下之后才察觉后背一片温软。

    “这触感？”

    “竟是个女飞贼！”

    “嗯～～感觉还不错，本钱雄厚。”

    电光火石间，林淋意识之中已经完成了自我问答，并发表了答题感言。前世四十多年的阅女，不是！阅历 ，不是白搭的。

    意淫之间，听得身下传来一声细微的“嘘～”林淋顿时警觉，控制着呼吸，眼珠转动间就见墙头站着又一道黑影。林淋突然记起，在《海澜异闻》中看过，这类高来高去的人就是传说当中的江湖高人。你盯着他看，一不小心就会被其感应到。林淋立即虚眯着眼，盯着这人的一举一动。这人身材高大，夜色里看不清面目，只能分辨出脚上是某种兽皮靴子，肩有披风，内里竟然着甲！林淋集中精神细看，这人一副正大光明样伫立墙头，背负双手，身形如渊停岳立，双目隐隐神光闪烁，扫视着整个院落。

    这高大人影似乎没有发现，却又不离开，就那么保持姿态一动不动站在墙头。墙下两人也是生息全无。约摸一柱香过去，林淋已经坚持不住，呼吸开始加重。身下人影轻轻一声叹息，一掌柔劲推开林淋，一掌拍地，飘然后退近丈，双脚立地站稳，与墙上人影一高一下对峙着。林淋翻身爬起，站在一旁，看见的就是这幅诡异画面。林淋悄悄打望，这才看清劫持自己的人影，全身上下都套在一身黑色劲装衣物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林淋看不清这双眼睛真颜，却可以看出这人影身材高挑，得有一米七，曲线婀娜。

    “果然没错，是个女飞贼！”

    林淋腹诽，却也奇怪。这女飞贼为何并没有伤害自己，方才拍开自己的一掌，也是没有伤到自己。

    良久，女飞贼再次叹息一声，解除戒备，放松身形。缓缓伸出右手，四指深入下巴之下，忽而加力往头顶一揭，头套掉落搭在颈后，露出满头青丝，披散在双肩。林淋此时距离女飞贼较远，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却看不分明，只得放弃，这才转而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来。墙上人影对此无动于衷。林淋觉得自己安全系数不高，眼珠子乱转，一时也想不出对策。

    “虎烈将军，又何必对小女子穷追不舍呢？”

    就听女飞贼语气幽怨，语声柔媚。林淋听入耳中只觉这声音含着一种妩媚，却不艳俗，反而还有丝丝清冷之感。

    墙上人影正是澜国钦封虎烈侯，燕无咎，官居三品镇西将军，率军镇守南陵城，保澜国西南国境无忧。燕无咎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盯着女飞贼，女飞贼直勾勾回望过去。燕无咎终是微微放松表情，开口却是生冷无比:

    “有琴闻樱，南陵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顿了一下，却是微叹一声，声音终于轻柔许多:

    “退回去吧。”

    说罢双腿微曲，就在墙头冲天而起，势尽之际踏空两步，身形就此转向，朝南城方向而去。有琴闻樱若有所思，就听夜空传来一声怒喝:“贼子敢尔！”正是那虎烈将军之声。有琴闻樱闻声飘上墙头，就要追去，忽而又转身扑至林淋身侧，一把抓住林淋后颈，带着林淋又飘上墙头。二人放眼望去，只见城中一处火光正起，火势正在变大。林淋脸色怪异，略微分辨就识出起火的正是卢夫子私塾处。

    有琴闻樱不再耽搁，提着林淋后颈，飘出墙头，就在城中房顶上辗转挪移，迅速朝火起之处而去。林淋却是一脸憋屈，也不敢挣脱，只得抗议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就不能换个方式么？”

    “闭嘴！”

    有琴闻樱不理会，只专心施展轻功赶路。林淋被呛得不敢回嘴，委屈得尽量缩着身子。他怕啊，这要惹怒女飞贼，顺手给从房顶丢下去，还不得弄个半身不遂啥的！

    二人赶到之时，私塾周围已有不少邻居被惊醒，正手忙脚乱端着大盆小桶往里泼水。有琴闻樱仍是提着林淋后颈躲在暗处，小心查看一番，却没见到燕无咎的身影，心下一松，这才放开林淋，直盯着火势盘算起来。林淋心里也在盘算着要怎么逃走，他可不想掺和这事。看这火势，明显是纵火，一看就不是好人干的，肯定是为卢夫子而来。林淋手里可还攥着卢夫子给的两册书，凭自己这小胳膊细腿儿，被人察觉，狗命不保。

    不多时，大批差役携水龙赶到，乱哄哄一番吵闹，却也渐渐将火势浇灭。当明火熄灭只剩些余烟缭绕时，天色也透出片片明亮。大批差役推倒一扇院墙，携水龙朝里挺进。有琴闻樱眼见天色泛亮，再也忍不住，伸手就再次提住林淋后颈，身形闪过人群就要往里冲。林淋一看不妙，伸出双手双脚，死命缠到了有琴闻樱身上，抱死不松劲。张开嘴就大叫:

    “媳妇儿，不能去啊！”

    “儿子没了咱使劲再生一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