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花果山孙大圣重整旗鼓 波月洞唐三藏自投罗网
孙大圣一个筋斗已经到了东洋大海上,他心中思念师父,见那东洋大海,烟波荡荡,巨浪悠悠,心中无限感慨。正是:
眼前无钓客,耳畔只闻鸥。海底游鱼乐,天边过雁愁。
孙悟空纵身跳,早已过了东洋大海,来到花果山上。孙悟空按落云头,睁眼观看,只见山上花草全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原来自从齐天大圣大闹天宫,被捉去上界,花果山便被二郎神带着梅山七弟兄放火烧清光!孙悟空坐在大石上,回想当年花果山桃红草绿,青松翠柏,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仙鹤!水帘洞中灵猴几万!如今青石烧成千块土,璧山化作一堆坭,往日飞禽何处去,当时走兽在何方?
孙悟空想,这正是往日的恶行,才有今日的艰难。大圣正在悲悲切切,忽然间荒草坡前,乱石丛中一下子跳出七八个小猴,围住孙悟空磕头,道:大圣爷爷回来啦!大圣爷爷回来啦!
孙大圣一看,个个皮黄骨瘦,愁眉苦脸,无精打采,问道:为何你们个个不出来玩耍,又不操练,躲到哪里了?我老孙回来多时,也不见你们形影?
群猴闻言,个个哭起来,道:大圣爷爷,自从你被天界捉了去,我们受尽了猎人之苦,那些猎人天天来捉我们,带着硬弩强弓,麻鹰恶狗,用网来兜,用枪来钩!故此各人日夜顾着逃命,不是藏在山洞之内就是藏在石壁之中,饥饿时在山坡前偷草吃,口渴时到溪边喝山泉水。刚才听到大圣的声音便出来拜见。
孙大圣闻言更加心酸,问道:你们还有多少数目在山上?
群猴道:大圣,大大小小还剩下千来个!
大圣道:啊?老孙当年一共有四万七千多儿孙,现在都去哪了?
群猴道:自从大圣爷爷走了之后,被那二郎神放火烧死了一大半,我们靠躲在井中,或山涧内,或铁板桥下,才保住性命。等到大火烧完出来时,又无花果为生,难以活命,便又走了一大半去了别处。剩下我们这些在此留恋故土,这两年又被打猎的捉了一大半去。
行者道:哈!他们捉你们去干甚?
群猴道:大圣爷爷,那些打猎的真是可恨,他把我们中箭中枪受伤的,中毒打死的,全部拿去剥皮拆骨,然后或煎炒、或煮蒸,拿来下饭!有些被他网住的,便带去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或者在街上敲锣打鼓,无所不为,帮他们卖笑赚钱!
孙大圣越听越生气,怒道:我呸!真是欺人太甚!洞中谁人管事?
群猴道:现在还剩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
行者道:你们即刻去报,说我老孙回来了!
那马流崩芭四将听闻孙大圣回来,便扑出来迎接大圣,请大圣入到洞中坐在中间,满山猢狲都来拜见孙大圣。有些问道:近来听闻你去保唐僧去西天取经,为何回来了?
大圣道:嘿!你们有所不知,那个唐三藏好坏不分,我一路为他捉怪擒魔,用尽平生手段,三番五次打死妖精,救了他!他反而骂我行凶作恶,不要我做他徒弟,赶我回来,还写下贬书永不再用!
众猢狲鼓掌大笑道:好呀!好呀!做什么和尚,回来这里,带着我们在此悠游自在多好!快去拿椰子酒来,与大圣爷爷接风!
大圣道:且莫饮酒,我问你,打猎的人何时上山?
马流道:大圣,无时无刻,每日都有人来的!
大圣道:今日怎么没有人来?
大圣话音刚落,外面守门的飞快入来禀报:大圣爷爷,不得了!大批猎人围着山上来啦!
大圣道:正合我意,我还担心他们不来呢!小的们,你们上山把碎石头与我搬到山顶,二三十个一推或者五六十个一堆,我自有用处。
那些猢狲便一窝蜂争先恐后去搬碎石头,然后集成一堆堆,山顶上到堆处都是,也不知道集了多少。孙悟空又吩咐他们全部躲回洞中。
孙大圣上到山顶一看,只见南山下有一千多人马,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带着麻鹰,恶狗,有的拿刀架枪,有些弯弓搭箭,有些拿着网兜,正爬上来。大圣心中大怒,道:我呸!非是我老孙心狠手辣!实在是你们上门来杀我儿孙,欺人太甚!
大圣口中念念有词,往地上吹了一口气,便吹起了一阵狂风,狂风把山顶上一堆堆的石头吹到空中乱飞乱舞,可怜那千余人马,想不到会有石头雨打下来,哪里有地方躲,有的被打中头的即刻死于非命,被打到腿的爬着走,打断腰骨的被抬着走,没打到的飞快走!花果山上就像打了一场大战!孙悟空走下山来, 哈哈大笑道:真是造化!自从跟了唐僧做和尚,打死几个妖精便说我行凶作恶!今日我回来,一次结果了这么多猎户!
孙悟空吩咐众猢狲,道:把山下死尸的衣服剥下来,洗干净拿去穿;把死尸推入万丈深潭中;把死马剥了皮做成靴穿,马肉腌起来,以后慢慢食用;把那些弓箭刀枪与大家操演武,把所有的彩旗收回来使用。
众猢狲便一一领命,分头去做。
孙大圣又吩咐,把所有彩旗拆下来洗干净,做成一面五彩花旗,上面写着“重修花果山 复整水帘洞 齐天大圣”十四字,将大旗竖在洞外。接着便每日训练猴兵,积草屯粮,再不提“和尚”二字!
孙大圣又去东海龙王处借来甘霖仙水,把花果山冲洗干净,前山栽绿柳,后山种青松,又在洞前种满桃李枣梅,各种果树,真是逍遥自在,乐业安居!
再说唐僧,听信闲言,赶走贤徒孙悟空,换了猪八戒在前面开路,沙和尚挑着行李在后面跟随。师徒三个过了白虎岭,又行数月,只见前面一片松树林,十分阴森,三藏道:徒弟呀,前面树林你们要仔细些,怕有妖怪呀!
八戒道:师父放心,有老猪在,怕他什么妖魔鬼怪!
看那呆子,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孙悟空走了之后,他行李也不挑了,交给沙和尚,自己做起开路先锋。只见他舞起九齿钉耙,开出一条路,领着唐僧进入松树林内。走了一会,唐僧勒马道:八戒,我行了一日,腹中实在饥饿,你去寻些斋饭回来吧!
八戒道:好!师父,你请下马休息,等我去找些斋饭来。
于是三藏下马,沙和尚放下行李,取出钵盂,递给八戒,唐僧问:八戒,你去哪里找呢?
八戒道:师父,你不用担心,老猪自有分寸,我冰给你钻出火,雪给你压出油来,也要找到斋饭给你吃个饱的!
八戒说完便出了松树林,一路向西走了十几里路,哪里有人家,这里是有虎狼无人烟的地方!八戒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辛苦,便沉吟道:当日孙悟空在时,那老和尚要什么有什么,今日轮到我老猪头上,真是当家才知柴米贵,养子方知父母恩。这里荒山野岭,去哪里找饭给这和尚吃呢?
又行了一会,那懒猪瞌睡起来,想道:如果现在回去对那老和尚说没地方化斋,他定是不信,刚才的路岂不是白走了?不如再拖一个时辰再回去好了!
八戒又走了一路,实在难受,见路旁有一片草丛,便自言自语道:也罢!也罢!不如在此睡一会。
于是这呆子便把头拱在草丛中睡下,当初只是想小睡一下,谁知一闭上双眼,朦朦胧胧,呼呼大睡起来,雷打不醒!
那唐三藏与沙和尚在松树林中一直等着,等了一会,唐僧觉得耳朵发热,眼眉跳动,身心不安,急忙问沙和尚道:悟能为何去了良久还不回来呢?
沙僧道:师父,你还不知道他脾性吗?西方路上人家信佛斋僧,他胃口大,定是吃到饱了才回来,哪里顾得我们?
三藏道:哎呀!如果他在那贪吃我们怎么办?现在天色将晚,这里不能住,要找个地方休息才好。
沙僧道:不打紧,师父,你在这里等一会,等我去找他。
三藏道:正是!正是!悟净,有斋没斋都无所谓了,最紧要找个地方能休息一晚。
沙僧便拿起宝杖,走出松树林去找猪八戒,剩下唐僧一个人坐在树林中,十分烦闷,他便把行李摆好,马匹绑在树下,放下九环锡杖,整一整衣服,慢慢行出树林,一来散步解闷,二来想寻找八戒和沙僧。唐僧沿途看着野草山花,飞鸟归巢,不知不觉越行越远。谁知他心情烦乱,走错路,八戒他们向西走,他却往南边走。出了松树林抬头一看,只见金光闪闪,彩气腾腾,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座宝塔,塔顶是金黄色的,斜阳照得闪闪放光,三藏想道:哎,我真是没有缘分,自从离开东土我许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眼前就是一座黄金宝塔,为何刚才不走这边的路呢?塔下必然有寺院,寺院必有僧家,等我去看一看。那些行李马匹留在林中,无人来往,想也不会不见!如果我找到地方借宿,再去把徒弟带过来岂不是好?
于是唐僧便放开脚步行去塔边,来到塔门下,只见有一副斑竹帘挂在门前,三藏便揭开竹帘进去。哎呀,不得了!只见一个妖魔正睡在大石床上,那妖魔青面獠牙,头发蓬松,满嘴胡须,鹦嘴鼻子,穿着黄袍,身边放着一把大钢刀,张大口正在睡觉。
三藏一见,吓得遍体酥麻,两腿酸软,急忙倒退转身便走。那妖怪也有些灵性,睡着了也知道有人进来,忽然睁大眼睛道:小的们,给我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人来了?
有一个小妖由里面扑出来,见门外是个和尚,急忙回来禀报道:大王,外面来了个和尚,头大脸圆,两耳垂肩,肥嘟嘟一身肉,滑嫩嫩一张皮,是个好和尚!
妖怪闻言,哈哈大笑道:真是舌头上的苍蝇,自来的衣食,快给我捉回来,重重有赏!
那些小妖一窝蜂拥上去,三藏恨不得即刻变逃离这里,奈何心惊胆颤,腿软脚麻,况且山路崎岖,天色昏暗,哪里走的快?小妖们几步便追了上来,七手八脚把三藏抬到竹帘外,道:大王,和尚捉回来啦!
大王出来偷眼一看,只见唐三藏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果然是个好和尚,他暗想:这个和尚必定是上方人物,不可小看,如果不耍个威风,他怎肯降服?
于是他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见他红须倒竖,血发朝天,怒目圆睁,大喝一声道:带那和尚入来!
小妖应一声“是”,便把唐僧推了入来。唐僧对妖精行礼,妖精问道:你这个和尚哪里来的?去哪里?
唐僧道:我是唐朝的和尚,奉大唐皇帝之命,去西方拜佛求经,路过宝山,特来宝塔上香,谁知惊动威严,望大王恕罪,等我西方取经回来,再来答谢!
大王闻言笑道:我说你是上方人物,果然没说错!你来得正好,你注定是要给我吃的!你已是我口中的食物,自己撞入来,放你也不走,走也走不脱!来人,将他先押到后面绑起来。
那些小妖精将唐僧绑在定魂桩上,妖怪拿着钢刀来到唐僧面前审问道:和尚,你一个人来不到这里,你老实交代,一共几个人来?
唐僧见那钢刀指着鼻子,便老实交代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和沙和尚,他们出了松树林去化斋了,还有一担行李和一匹马在林中。
妖怪道:太好了,人和马一共四个够吃一餐了!
小妖道:大王,等我们去捉他们回来!
妖怪道:不用!你们把前门关好,那两个化斋的和尚一会回来找师父,如果找不到定会找到这里来,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等他们来了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再说沙和尚,走出松树林去找猪八戒,一直行了十几里路也不见有村落人家,四周观看也不见猪八戒的影踪,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间隐隐约约听到乱草丛中有人声,沙僧急忙拿起宝杖,拨开乱草一探究竟,原来是猪八戒在里面说梦话!
沙和尚一手揪着他耳朵用力扯道:起来!起来!你这个呆子!师父叫你来化斋,你居然藏在这里睡大觉!
那呆子搓搓眼睛,慢吞吞坐起来,道:兄弟,现在什么时候了?
沙和尚道:嘿呀!师父吩咐,有没有斋都无所谓了,最紧要找到地方住一晚!
猪八戒懵懵懂懂,半睡半醒,托着九齿钉耙,拿着钵头跟着沙和尚回去。
两人入到松树林中,见行李马匹都在,就是不见了师父!沙和尚埋怨道:都是你这个呆子,去化斋去这么久都不回来,却在那里睡觉!师父定是被妖精捉了去!
八戒道:咳,师弟,你别胡说!这松树林是个清雅的地方,哪里会有妖怪。定是那老和尚贪看风景,行了出去,我们快去找找!
于是两个牵着白马,挑着行李出到丛林去找师父,刚出到丛林,见到正南边金光闪闪,猪八戒道:啦!师弟,这回注定我们有福,师父定是去那里了。放光那里是个宝塔,那里的和尚定会安排好斋饭等师父受用。我们也走快些,赶去吃他一餐!
沙僧道:师兄,还不知道吉凶呢,我们且去看看!
于是两人来到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大门上横嵌着一块白玉板,板上刻着“碗子山波月洞”六个大字,沙和尚道:不好,师兄,这不是什么寺院,这是妖精洞府!师父会不会被他们捉了在里呢?
八戒道:师弟,有老猪在此,不用怕,你看好行李马匹,等我来打头阵!
于是猪八戒手拿钉耙在门前大声叫道:开门!来门!
洞内看门的小妖打开门一看,见猪八戒沙僧两人模样,即刻入洞内禀报:大王,买卖送上门啦!
老妖精道:哪里来的买卖?
小妖道:洞门外来了个长嘴大耳的和尚,还有一个满脸晦气的和尚,正叫开门哩!
妖精大喜道:好极了!定是猪八戒和沙和尚来了!哈,他们也真会找,这么快就找到我这里!既然是面目凶顽之辈,还是别怠慢了!来来来!拿我披挂来!
老妖精着好披挂,拿起大钢刀出门来!
猪八戒、沙和尚正在门外等候,那妖怪已经凶神恶煞,穿一件黄袍冲到面前。
原来这个妖怪叫黄袍怪,黄袍怪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和尚?胆敢在我门前吆喝?
猪八戒上前道:我是你老祖宗!你这个反骨的儿孙,祖宗来了也不认得!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我师父是御弟三藏,如果我师父在你家里,你就趁早放出来,省得我钉耙打进去!
黄袍怪笑道:不错!是有个唐僧在我家,我没有亏待他呢,我还安排了些人肉包给他吃。喂,你也一起进来,吃个试一试味道哩!
猪八戒一听到“吃”字,便想要进去,沙和尚一手拉住他道:师兄,他哄你,师父又怎会吃人肉包呢?
呆子一听,这才醒悟,抡起钉耙,照着黄袍怪便锄下来!黄袍怪举起钢刀相迎,两个各显神通,跳到空中相斗,沙和尚丢下行李马匹,举起降魔宝杖,也赶来助战!两个和尚对一个黄袍怪,三个在半空中,来来往往,连续打了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要知八戒沙僧能否救出师父,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