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响器
这是个形状像面包圈的铜制器物，中空，有缝隙，内置金属弹丸，摇动的时候，发出“呼隆呼隆”的悦耳响声。
素维桢问摊主：“老板，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虎撑，是郎中用的响器。”
摊主说，“以前的郎中除了坐诊还出去走街，他不吆喝，手里就拿着虎撑这么一摇，听到声的人，想看病的，就自己开门从胡同里出来了。”
听着新奇，素维桢追问，“那这手铃为啥要叫虎撑？”
摊主坐在小马扎上，老神在在地问她。
“唐代有个药王，叫孙思邈，这人你该知道吧？”
素维桢点头，“这我知道，他是古代的医药学家，火药就是他发明的。”
“对，这人可厉害。”摊主给素维桢讲故事。
“传说孙思邈有次进山给人看病，遇到一只猛虎拦路，那老虎没吃他，反而趴在地上朝他张嘴，还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孙思邈胆子大，凑近一看，老虎的喉咙里卡着一根骨头。”
“他想帮老虎取出骨头，又怕老虎兽性大发咬了他的手，正好看到自己药担上有个铜圈，于是就拿铜圈放进老虎嘴里，撑着老虎的上下额，手从铜圈中间伸进老虎的嘴里，把骨头取了出来，老虎点头感谢之后就走了。”
“事情传开之后，不少行医的人出门也会带上一个铜圈，后来就演变成这种手摇的响器，根据这个故事，起的名就叫虎撑。”
摊主谈兴很浓，见素维桢一脸爱听的表情，就另外给她讲了下响器的事情。
“老北京有个‘八不语’的民间文化，走街串巷的小贩们做买卖时，不说话，靠手里的响器来代替发声。哎，可不像现在我们这样，拿个大喇叭对着天瞎叫唤。”
“这不同的职业商贩，手里拿得响器可不一样，声也不一样。”
“虎撑这是一种，还有七种，以前这剃头的，用的响器叫‘唤头’。给人修扇子的，响器叫‘七星铃’。做修脚的行当，用的是竹板，叫‘对君作’。”
“锯锅锯碗的手艺人，担子上挂着小铜锣，边上有两个固定的小铁疙瘩似的锤子，走路的时候晃动就响，叫‘铴’。”
“以前的老百姓穷啊，碗裂了舍不得丢，就找锯碗的打几个锯钉给补上，还能接着用。”
“绱鞋的，就是给人修鞋的手艺人，手里拿个样式独特的铁拐，边走边敲，就成了这行的招牌响器。”
“还有劁猪的行业，实际就是给人阉割小猪的，这技术古代东汉时期就有了，据说是华佗那儿流传出来的。”
“劁猪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长白蜡杆，上头有个半圆形的铁钩子，钩子上挂着红色的布条，没有响器，也不吆喝。人们一见就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
“毕竟劁猪这叫出来不好听，以前的人忌讳多。就像卖鸡毛掸子的，没有响器，也不能吆喝。”
“因为这‘掸’跟‘胆’谐音，喊起来就是卖掸（胆）子，又大又好的掸（胆）子。听着别扭。”
说到这里，摊主拿起地上的水杯喝了几口。
素维桢听得有趣，对老北京过去的民生百态有了一些了解。
就冲摊主废了这半天口舌，她高低都要支持一下对方的生意。
问了虎撑的价格，摊主要了2000，说这郎中用的响器祖传的，一般人手里没有。
素维桢给了200随便拿了。
东西装包里没走几步，突然有个摊主朝她挥手，“哎哎”叫着。
“姑娘，姑娘，你是不是姓素？”
闻言，素维桢一愣，看向那个摊主。
对方是个精瘦的老大爷，皮肤黝黑，满脸堆笑。
“您认识我？”素维桢疑惑地问。
“嗨，当然认得，不过你可能不认得我。”
老大爷笑着，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姓贾，贾平。是王土瑞的老哥们儿。”
一听对方认识王土瑞，素维桢顿时来劲了，走到对方摊子前攀谈起来。
“原来是王大爷的朋友，哎，咱们好像没见过面，您怎么认出我来了。”
“你不是周三去了潘家园鬼市？我当时就在老王边上摆摊呢，你在他那儿买老多东西，聊得可兴，没瞧见我啊。”这位贾大爷颇为怨念地道。
素维桢想起周三那晚，自己在王大爷那儿赚得盆满锅满，忍不住向贾平打听。
“说起来，我这两天在潘家园都没见着王大爷，留给我的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咋回事吗？”
“嗨，他啊。”贾平摇了摇头。
“那天他卖了你老些东西，可高兴坏了，收摊回去，走路都屁颠儿屁颠儿，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平地摔好汉，一个屁股蹲儿坐地上了，半天爬不起来。”
“我过去扶，也扶不起来，后来叫了120给送医院，说盆骨骨折，后来他老伴过来找人接回去的，要躺家里修养好几个月哦。估计好一段时间都不能出来摆摊了。”
素维桢听了事情经过只觉汗颜，这王大爷够倒霉的，乐极生悲不过如此。
贾大爷趁机明示道，“我跟老王一块儿支摊，跟他还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出去收货，咱俩都是一起。”
“你喜欢古董，可以看看我的，我这儿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物件，你随便看看，看有合心意的不？”
别说，素维桢低头打眼一扫过去，还真瞧中几样有趣的东西。
既然对方是王大爷的朋友，姑且试试这人，有没有成为自己固定财神爷的潜力吧。
于是，指着地摊上最显眼那个青花大罐子，道，“那大罐拿过来我看看。”
贾平依言拎起面前的瓷罐子，绕过摊子送到素维桢面前，随口说道，“这元青花大罐，鬼谷子上山。”
素维桢一听当场叫道，“好家伙。”
没伸手去接，就在对方手里看。
吐槽道，“还好你没说鬼谷子下山，那东西可不得了，一级文物啊。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这个啊，是我一朋友的传家宝贝，他最近家里有困难，就把东西放我这卖，想换点钱。”贾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既然知道鬼谷子下山那只罐子，应该对这个也不陌生，这下山，跟那个上山是一对儿，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