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菜已经陆陆续续上齐了,众人皆已开动,吃了两三分钟,有人轻叩包间的门三两声,屋内的人条件反射性的纷纷看向门口。
冯伞开门出现在大家面前,金爵顿时从椅子上弹起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主唱冯伞。”
“你们好。”
冯伞向着秦骁那一边的陌生人打招呼,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感情色彩,就是一个礼貌的机器人。
安录和云凝惊讶互看,小伞还真的来了,不知道金大少爷是怎么将小伞忽悠过来的,厉害。
而且,云凝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冯伞清爽的额头,他将刘海剪短了,没了那日湿漉漉的碎发渲染,他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和煦,再加上刚好露出的英气剑眉,冯伞整个人又帅气了几分,迷人了几分。
云凝很高兴,并不是因为冯伞采纳了她的建议,而是这样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多喜欢了他自己一分。
“小伞,坐这里吧。”
云凝欢喜又主动的让出了她的位置。
安录和金爵依次挪位,在他们看来冯伞应该挨着秦骁坐,主唱对主唱,尤其是金爵更是积极挪位,主唱和主唱坐在一起比较,才能较的细致,明朗。
主唱赢了,乐队就赢了一半,那他就赢了一半,至于金爵为什么这么想,全然是他自己怪异又自信的逻辑。
冯伞也未推辞径自走到云凝身边坐下。
云凝那一句小伞叫的秦骁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听说云凝和冯伞认识的时间还没有和他认识的时间长,但他表面却不露声色,“hi。”短促又酷拽,“秦骁,金属风暴乐队的主唱,乐队的吉他手虫子,还有一个贝斯手哑马,有事,表演结束后就走了。”
中间夹着的李琼裳也顺势温温柔柔的自我介绍,“云凝的朋友李琼裳。”
见此情势,冯伞只好再打一遍招呼,“你们好,风与花的狂想主唱冯伞。”
看着冯伞被迫应酬的样子,云凝在心里默默想笑,她第一次见冯伞时,他的自我介绍可没说这么多字,早知道就把乐队的名字起几十个字好了,还有,能够毫无阻碍,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他的眼神,真好。
“既然来了就喝两杯。”
秦骁从桌上多余的餐具中拿过玻璃杯,放在冯伞面前。
酒本来是随便喝一点,演出结束后权当是小酌怡情,现在秦骁是打算认真喝起来,新开了一瓶啤酒,瓶盖离开瓶身发出的离别声就是秦骁宣战的号角。
“我不喝酒。”
冯伞不是不应战,他确实不喜欢喝酒,也不擅长喝酒,乐队初次吃饭那天,大家喝的也都是橙汁。
“是酒精过敏?”
“不是。”
“那就没事了,是男人就要能喝酒会喝酒。”
清澄的啤酒一股一股涌入空杯,瞬间填满,纯白的泡沫浮在上面悄悄炸裂。
“是不是男人看的是y染色体。”
冯伞的话像一把匕首,简短利落有杀伤力。
金爵暗自给他竖大拇指。
只是,云凝和安录忽然有点意外,冯伞为何像金爵一样充满火药味,平日里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纵然秦骁的话有挑衅的嫌疑,可冯伞绝不是那种一激就怒的人,话虽少些,人虽冷些,但确实是个平和也和平的人。
安录微侧头靠近金爵,“你到底说了什么把小伞骗过来的?”
金爵摇头晃眼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嘚瑟样,看的安录手痒痒,外人在又不好发作。
虽说他和金爵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但金爵这个人是个多面矛盾体,接地气不接地气,傻气和聪明,虚假和真诚,不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很难捉摸,所以金爵不说,安录还真猜不到。
面对冯伞的“反击”,秦骁面不改色,没有丝毫不悦,他喜欢和他一样有斗志的男人,“你说的对,那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当然,他更喜欢占据上风的自己,手中的酒杯寸步不让。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敬酒就是绵里藏针的罚酒。
冯伞还未动也未开口说话,云凝却着急开了口,“秦骁,小伞确实不喝酒,这杯我替他喝。”
云凝是思量着这两人能遇见说到底是她帮忙打鼓惹来的,如此下去,闹得不开心就不好了。
秦骁听着云凝的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对云凝的认识不深,不知她竟会喝酒而且听这话音酒量似乎还不错。
说起来他喜欢云凝的心思生的也简单。第一次见云凝是她和李琼裳来看他的演出,文文静静的,后来是乐队的鼓手走了,找人救急一时没有合适的,听李琼裳说云凝会打鼓,很意外,当面打了一次,更意外。
就是这两次意外让他生了喜欢。
云凝打鼓时就是临寒而开的梅花,外表娇柔,骨子里散发的却是倔强,不屈和野蛮的生长力。这些都在她的鼓里,也在秦骁的眼里,心里。他喜欢她的那股劲,眼下看来,她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有趣。
云凝若是不替冯伞出头,兴许这杯酒冯伞还可以不喝,“不是说过,不要逞强。”冯伞的目光像一颗流星划过云凝,凌厉且余光悠长。
“没逞强。”三个字在冯伞的目光中着了火,实在烫嘴,云凝默默的后缩了半分,然后就看见冯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两颊渐渐粉色氤氲。
现在,冯伞是情愿喝下这酒的。
只是,此情此景,冯伞喝下的这杯酒于秦骁来说更像是一张崭新坚硬的纸张快速划破他的指尖,未流血可细品着实有点痛。
秦骁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啤酒不辣只是微苦,“来,吃菜吧。”
“对,对,再不吃菜就凉了。”
安录接话,缓和气氛,主要是他从未见过冯伞喝酒,担心冯伞并无酒量。
桌上的人也纷纷动筷响应,只有金爵意犹未尽,看了眼李琼裳,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秦骁,没劲。
“小伞,我可以叫你小伞吧?”秦骁打算以退为进。
“嗯。”
“你们的乐队我也听他们几个说了,听说你特别有才华,会作词,会作曲,是学过吗?”
“没有。”
“哇,那还挺厉害的,莫非是家里有人做音乐,音乐氛围和遗传基因好?”
秦骁的这句问话让冯伞的喉咙有些干涩,他拿起身边的杯子,空的,放下。顺手拿起手边的啤酒到了一杯,抿了两口,“没有。”纵使心中滚过千层浪,他依旧能做到镇静自若,不着痕迹,只是,这就恐怕是要喝开了。
秦骁果然没有察觉,“那这样说,你就是天赋型的,老天爷赏饭吃,厉害。”
秦骁还没听过冯伞的歌,不知如何,只说自学成才就足以让他羡慕,秦骁与他放浪不羁,酷拽潇洒的外形不同,他其实是个努力派,实干派,乐队搞了三年,有演出有认可,除此之外,并无太大反响,喜欢的人少,“有时间我想听一听你们乐队的歌。”说起音乐,他心无杂念,诚心诚意想多听,多了解。
“好,但我不是天赋型。”
冯伞这句话说得谦虚但确是实话。
秦骁发现冯伞这个人一板一眼的有点意思,突然,更好奇他做出来的音乐,“期待非天赋型的音乐。”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秦骁独自饮下一杯且无强求之意,纯属兴致所致。
但冯伞还是随后干了一杯,算是对秦骁期待他音乐的回敬。
其他人不明白了,事情的走向怎么就从奇怪的火星四溅变成莫名的有点惺惺相惜了,尤其是金爵他可是盼着冯伞来碾压秦骁的,怎么眼看着就要把酒言欢了。
安录倒是乐见此景,“那以后我们两个乐队互相交流,互相照应。”说完自饮一杯。
除了李琼裳和云凝,其他人也都喝了一杯,话题开始转向乐队,转向音乐。
酒过三巡,什么抢鼓手,什么试探,什么碾压秦骁通通抛到九霄云外,言语间只剩爱好,梦想和年轻人的一腔热情。
最后,还是因为李琼裳家十一点的门禁要到了,这顿饭才结束,冯伞四杯倒,其他人也晕乎乎的,云凝因为不能“逞强”并未喝酒。
秦骁和李琼裳家是邻居,一路回家,金爵死活跟着上了出租车,虫子和安录走路有些晃荡,各自打车回家了。
喝的已经行走艰难的冯伞自然交到了云凝手中,所幸,他还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冯伞的家是一幢光看外表就知道岁月不浅的居民楼,一排一排整齐排列的七层高楼,白色斑驳的墙体,四敞大开的单元门一碰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楼梯狭窄,声控灯也反应迟钝,楼道里青灰色的墙体贴满各种小广告,开锁,通下水……
云凝扶着冯伞在青灰色的水泥台阶上走的还算顺畅,冯伞纤瘦,人又安静,只有个子高让云凝费了些力气平衡而已。
很快便到了二楼,云凝顺顺头发,拽拽衣服,咽了咽口水才用指节轻叩屋门。
咚咚咚。
等了几秒并无声响,云凝加重了一点力气敲,贴门听还是没有声响,难道家里没人,“小伞,你有钥匙吧?”
依靠在墙边的冯伞慢慢腾腾的从左侧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云凝接过来将钥匙插进锁孔,嘴里还念叨着,“不好意思打扰了。”
门开了,屋里一片漆黑,还真没人。
云凝在门开方向的那一侧墙壁摸索,找到了开关,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出于礼貌,云凝想换一双拖鞋,可门口只有一双男士拖鞋,她只好光着脚,一边走一边不禁打量屋里,除了窗前郁郁葱葱的花热闹些,其他地方满是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一个水壶配一个杯子,衣架上一件男生外套,敞开门的卫生间里挂着一条毛巾……莫非他一个人生活。
云凝将冯伞扶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冯伞这个人酒量不行,酒品倒是很好,喝多了不吵不闹,刚刚在饭桌上也未唠唠叨叨,醉酒前后完全就是一个人,看来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话少淡漠的人。
不过,脸颊上的两抹绯红倒让他看上去比平日柔和不少,可爱不少。
云凝不由得会心浅笑。
她也算将人安全送到,准备回家,刚走到门口,还没穿好鞋,就看见冯伞踉踉跄跄地从卧室出来,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情形……莫非……
云凝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扶住他,还好房间不多,卫生间的门又开着,动作顺畅一气呵成。
果然,再镇静的人都有一个经受不住刺激的胃。
云凝重新扶冯伞回卧室,又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他确实是渴了,眼睛虽未睁开,手却紧握杯子,像是怕杯子跑掉一样,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一杯之后满足倒下。
云凝将被子拉到他胸前,晾在外面的手臂也帮他乖乖收回来。
因着这个动作云凝看到了冯伞右手腕内侧从未注意过的文身。
文身是一把黄棕色的吉他,琴箱上还纹着520ll,文身不大,字迹也小,但纹的精致,生动仿佛一碰琴弦就能流淌出清脆的音符,云凝想这曲谱大概在冯伞的心尖上。
安录说过他没有女朋友,并没有说他没有喜欢的人。
看来,他是有喜欢的人,而且十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