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东南风云（九）
丰安海边，清月台。
这里海边有一处小山头突出于海面之上，山头上一座不足三平方的小小庙宇，当地人称清月庙，庙前一处平坦的礁石平台因此得名清月台。
杨戍坐在轮椅上面朝大海，波涛滚滚，海水的声音总是那么悠扬，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安详，迎着海风，杨戍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往日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更多是一种落寞和沧桑。
“顾清不是说你不能抽烟吗？”一身黑色长风衣的何兵从后面走来，看着杨戍嘴里的香烟，轻声问道。
“怎么？连你也想管我？”杨戍侧过上身随手给他丢过来一根香烟。
“你想找死我可管不着。”何兵将烟点燃，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往上一坐，目光看向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艘渔船随着海浪起伏。
两人沉默一会，杨戍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坐船去的南洋。”
“嗯。”何兵看着远处的渔船，目光有些迷离。
他还小的时候就跟在杨戍的身边，两人也曾一起闯荡过南洋，给当时刚成立没多久的南洋宗亲会处理过不少麻烦事，为此才得到丰南宗亲总会的支持，这也为后来宁阳帮的成立打下了基础。
“我听说你想让我带人出去？”何兵问道。
“你听谁说的？”杨戍转过头，盯着他的脸问道。
“猜的。”何兵随口答道。
杨戍把轮椅往后推了两步，说道：“我想你把顾清也带出去。”
“什么意思？”何兵有些吃惊，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如果杨戍单叫他自己走，这事绝无可能，但是带着顾清的话那确实可以考虑，很明显杨戍太了解他的想法。
“打晕或者威胁他，总之就是把他带走，是去南洋还是去大港，你自己选。”杨戍淡淡回道。
“那你呢？”何兵诧异道。
“我？”杨戍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自嘲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更何况如果我也走的话那谁也走不了，怎么说也得有人留下来交差。”
“这种事不应该我来做，你留下来干什么？”
“你不够格，再说你觉得那些人会认吗。”
何兵起身，双手插兜，海风吹起他的衣角飞扬，他看向海面问道：“宗亲会在丰南经营不止三十年，难道连这些事情都解决不了？”
“能解决，也会解决。”杨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却依旧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继续点上后，说道：
“但是他们只能自保，保不了我们，更保不了你和顾清，还有我，事情到最后就是把我们都舍弃，保全宗亲会，更何况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人不止宗亲会。”
“什么意思？那个人还不是我们要面对的？”何兵有些意外，这么大的阵仗，居然还不是全部？
“不是。”杨戍微微摇头：“李向东的真正老板并不是那个人，就是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刀，当这把刀将丰南扫干净后，幕后的那些人才会真正出现，即便是我们能挺过眼下的关口，后面的也对付不了。”
“这种人都只能当刀子”即便是一向无比镇定的何兵此时脸上也写满了震惊，他无法想象那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逃吧，逃得远远的。”杨戍将手里的烟一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走。”何兵走到杨戍的身后，提起他的轮椅沿着清月台一边走，嘴里缓缓说道：
“况且我也没有把握带走顾清，你知道他是一个恋家的人，就算我能把他带出去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将他绑起来。”
“你留着干什么！！”杨戍激动地拍了拍轮椅的扶手。
“留下来陪你等死。”何兵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与其让我带着顾清跑出去，你还不如让我发挥更大的作用不是吗？”
杨戍冷冷斥道：“你能有什么作用？你以为还是以前面对的那些人吗？说杀就杀，想埋就埋？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人！”
“声东击西，搞点大事，弄点烟雾，这些套路你和顾清不是常玩吗？怎么现在不行了？”何兵笑着问道。
“声东击西？”杨戍讥讽道：
“就算是你明天把市府大楼炸了，那边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相反这种做法不仅没有效果反而更招致更多的力量下来，到啥时候就是宗亲会自己都要扯进去，甚至整个丰南都要扯进去！”
“而且你一旦真这样做了，到时候不仅宗亲会不会保我们，就是整个丰南都会把我们视为敌人，不管是顾清还是我，就是死都要被人把坟头刨出来扔海里你信不信？”眼见何兵默不作声，杨戍又厉声呵斥了一句。
何兵不甘地问道：“难道真没有任何办法了？”
“没有，你带着顾清走就是，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到时候我也管不了了。”杨戍摇了摇头，无力道。
“为什么？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没有为什么，以前我们出海是为了活命，为了给兄弟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再争一口饭吃，你现在走，是没饭吃还是没办法在海外安身立命？”
四目相对间，何兵眼眸闪烁，良久，终于回道：“我觉得还是先让顾清试一试，他不会甘心面对这种结局。”
“试一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在找死！”杨戍大声应道。
“他的性格就这样，要不当初在海城监狱你也不会看中他，我给你保证关键的时候我有办法将他带走，这样可以吧？起码我不想让他以后记恨我。”何兵郑重回道。
“你必须答应我不能搞事，更不许去碰那些人！”杨戍目光冷漠地盯着何兵，说道。
“行，这个我可以保证。”何兵举起一只手认真答应道。
“好。”杨戍转过轮椅，又对何兵说道：“不过我有些事还是要你去做下。”
“小事，你说吧。”何兵微笑道。
“这个。”说着杨戍递过来一个手写的名单，说道：“这里面的人都清掉吧，留着也是个麻烦，清掉他们也能拖慢那些人的调查脚步。”
“行。”
“你记不记得你杀了多少人？”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