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名十七
傅沛白盯着女子的脸陷入了困惑,没听说宗主还有一位女儿啊,难不成是私生女?
她甫一生出这个荒唐的念头,便猛地甩了甩了头,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探了探女子的鼻息,有微弱的气流,还好,看来只是溺水了。
她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又陷入了为难,溺水之人,救治之法,她只会两种,其一便是以嘴渡气,虽然她们同为女子,眼下又是这般紧急情形,为了救人做出此举自然是情有可原,但她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万万不愿同一个陌生女子做出此等亲密之举了。
那便只有用第二个法子了,就是用手按压对方胸口,通过外力将对方误入胸腔内的江水吐出来。
她抬着手,瞧着女子略略起伏着的胸部,有点下不了手,但眼下除此外别无它法了,只能闭了眼,喃喃道:“事出从急,姑娘勿怪。”
旋即双手叠在一起,缓缓按了下去,手掌甫一传来那柔软触感时,她还是冷不丁手一抖,连忙镇定心神,心里数着数一下一下按压着。
不多时,便听到一声闷哼,傅沛白睁开眼来,发现女子已经醒了过来,正伏在江边吐江水。
女子侧着身,双臂撑在地上,湿润的长发掩着半边的脸。
“你”傅沛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女子听见声音已经猛地转过头来,浅棕色的眸子在一瞬间里闪过诸多情绪,复又回归平静。
傅沛白盯着那熟悉的眼睛,一时有些发蒙,暗道这也太像了吧。
“姑娘,敢问尊姓大名?”
她问得实在太突兀了,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了下来。
傅沛白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低声道:“抱歉,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女子眼神晦暗不明,看了傅沛白一眼后站起来,下一刻却脚下一软,眼见要跌倒,傅沛白忙不迭伸出手去,搀扶住了她。
女子站定后,偏头看过来,两人靠得比较近,傅沛白能清楚看到女子的面容。
细长的眉眼,眼睛是同峰主一样的浅棕色瞳孔,看人时显得很冷淡,但不同的是,峰主的眸子生得温和一些,而这个女子眼梢微微上扬,挂着一颗泪痣,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艳。
许是她看得有些出神,女子皱眉冷声道:“你看什么?”
傅沛白听到这声音一激灵,按捺不住的有些激动,“姑娘,容在下冒犯一问,或许你姓陆吗?”
女子的神色更冷了,语气也显得有些不耐,“不。”
傅沛白松开手困惑地挠了挠头,嘀咕道:“也太像了吧怎么会连声音都这么像”
“像什么?”
女子的声音似是冷泉,与峰主如出一辙。
“像我认识的一位女子,你们五官神似,连眸子颜色都一样,甚至是声音,声音最像了,不过性子倒是不一样的。”
“你所说的那名女子,是什么性子?”
提到陆晏冉,傅沛白脸上便忍不住挂起温柔的笑,她不自觉摸了摸鼻尖,回道:“嗯就面冷心热,唉,不对,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姑娘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还有你怎会大半夜坠到江里来,你是缙云山上的人吗?”
女子忽视了傅沛白一连串的发问,突然上前一步,凑近了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面部仅仅余了两寸左右,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对方的脸上。
女子眯了眯眼,语气有些玩味,“你的意思是,那位女子面冷心热,我则是面冷心也冷是吧,这倒让我好奇得紧,我与公子你左右相识不过一刻钟的时辰,怎的你就瞧出来我这颗心是冷的了?”
傅沛白被女子这突然靠近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她目光落到对方沾着水渍的白皙面颊上,鼻尖传来了熟悉的幽幽冷香,她没听进去女子的话,而是抓住了对方纤细柔弱的手腕,怔愣的问道:“这味道你,你到底是谁?”
女子轻笑一声,旋即退开身子,“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傅沛白眼神迷茫,又问:“可是,为什么,你和峰主身上的香味一样?”
“峰主?就是你说的那面冷心热的女子吗?这有何奇怪,想来是我与那女子喜好一致,用了同样的香薰罢了。”
傅沛白脸色还有些惑色,但瞥见女子淡漠的神情,也不方便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了,只得说道:“这样啊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女子闻声,浅棕色的瞳孔升起某种傅沛白看不懂的情绪,那毫无血色的薄唇缓缓张起,轻声说道:“我叫十七。”
“十七?这是你的小名吗?”
十七摇了摇头,轻声道:“这就是我的名字。”
傅沛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女子的真名,但女子不愿作答,那就罢了。
“十七姑娘,方才我瞧着你背上似乎受伤了,你随我走吧,那边有我落脚的一个地儿,里面有外伤用药,你且先处理一下伤口。”
十七身形不动,她盯着眼前少年模样的傅沛白,对方方才为了救她跳下了江,此刻浑身浸湿了,脸上挂着一些水珠,整个人湿气腾腾的,那明亮的眼也蒙了一层水汽,让那黢黑的瞳孔水润了几分,十分像后山后厨里的那条小黄狗的眼睛。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冷硬的声音似乎软了几分,“你不问我到底是何身份?为何半夜出现在此?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或许现下正是杀了人在逃命呢。”
傅沛白心道我刚才问了啊,你不是没回答吗,她认真想了想,正色道:“感觉你不像是坏人。”
女子又笑了,这次笑意直达眼底,“感觉?那你感觉感觉我是好人吗?”
傅沛白听这熟悉的声音笑得这般灿烂,心像是被羽毛轻拂而过,有些痒痒的。
说实在的,她感觉这女子身上有种正邪莫辨的气质,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昧良心的话她说不出,便含糊道:“嗯我们尚不熟识,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你也不清楚我身份,也说不准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对不对?”
十七笑眯了眼,冷清的眸子几乎化成水,“总之不会有这么呆傻的坏人。”
傅沛白微微睁大了眼,看着女子神情柔和下来的姣好面孔,眉眼弯弯的模样,很难不将这张相似的面容代入到峰主脸上,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有些古怪热烈地跳动起来。
她连忙挪开视线,暗道冷静冷静,傅沛白,这不是峰主,她不是。
少顷后,她平复下心虚,清了清嗓子道:“走吧,十七姑娘。”说罢,也不等人,便朝着佛崖底先走去了。
不过她走了几步,发现女子并未跟来,转头看去,女子兴许是脚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动作迟缓,脸上还因为疼痛微微蹙着眉。
她心里踌躇了一番后,还是走了过去,伸出胳膊道:“搭住我胳膊吧,这样好走些。”
十七没吭声,默默将手放在了傅沛白小臂上,虚虚扶着。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佛崖底下的洞窟。
洞内实在狭窄,又因着傅沛白在这里住了些许时日,原本空荡的洞室内多了许多日常用品,杂乱无章的摆放着,显得这洞更拥挤了。
傅沛白将石床上的被褥放远了些,拍了拍硬邦邦的石板道:“你先坐吧,十七姑娘。”
说完,她走到一旁的石柜边翻找起东西来,身后传来状似嫌弃的声音,“你晚上就睡这?”
她头也不回的道:“偶尔在这练武练得晚了就宿在这”,随后她手下一顿,找到了一瓶金疮药和一瓶烈酒。
转过身去,看女子已经坐在床榻上,便将酒和药一齐递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子便盯着她手上的酒瓶问:““你练武还不忘喝酒?”
这酒是蒙岩留在这的,傅沛白可没动过,她随口解释道:“不是,这是以前住这的一位前辈留下的,我想着正好你可以用来清洗伤口。”
女子眉头松了开来,她接过两样物件,把金疮药打开闻了闻,随即面无表情道:“这药早就过期限了。”
傅沛白大窘,赶紧拿过来看,果然,里面都生霉了,她有些郁闷,合着蒙岩给她留的没一件能用是吧。
她看向石床,面露挣扎之色,少顷后,像是狠下心决定了什么,说道:“十七姑娘,麻烦你起来一下。”
等女子让出位置后,傅沛白手下发力,将石板翻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匣子,又将那匣子打开,把陆晏冉以前送给她的玉凝膏拿了出来,煞是心疼道:“你先用这个吧,不过,你别用太多了。”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不太好,显得多小气了啊,便补充道:“这个药药效很好,用一点就有疗效了,擦多了也没用,所以你稍微,轻轻的,挖一点出来用就可以了。”
十七伸手夺过那瓷白的药瓶,颇为感兴趣地挑眉问:“有这么神奇?”
傅沛白盯着药瓶,重重的点头,严肃地重申:“嗯,真的很管用,所以你用一点点就可以了。”
十七拨开药瓶的塞子,旋即伸了一指下去,挑起厚厚的一层出来,“这么多?”
傅沛白瞪着女子指尖那抹莹白的药膏,感觉像是挖在了自己心口上,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她一把夺回瓶子,迅速塞好瓶塞,揣回自己怀里。
“够了够了。”
“十七姑娘,那你自己清洗下伤口后上药吧,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傅沛白就准备转身离开,十七却突然开口,声音轻软:“伤在背上,我擦不到。”
傅沛白回头看向女子,对上了女子眸光潋滟的眼眸。
两人一时无话,洞室里的烛光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